“凌晨三点,妈妈背着我们,自己走了”

文 / 有书
2022-03-04 12:10

“逛了逛妈妈的淘宝”

曾经在豆瓣生活组的热榜上刷到一个帖子,叫“逛了逛妈妈的淘宝”。

平平无奇的标题,却被小组加精,还有3000多条留言。出于好奇,我点了进去。

帖子很长,读完以后,有一种心脏被击穿的感觉,无法呼吸。

特地征得作者同意,发上来给你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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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我以为这就是一个记录母亲日常的温情帖子。

从作者的叙述中,我看到了一位勤俭持家、朴实无华的母亲,淘宝买的都是家用或给家人的东西,恰似中国母亲的大多数。

在女儿的帮助下开通淘宝,买的第一件东西,是给女儿的手串。

图源豆瓣@呗苦

买得最多的东西,是给父亲值夜班时充饥用的手撕面包,因为父亲只有吃这种面包才不会胃痛。

平时逛得最多的,大概也是手撕面包,购物车里放着失效的链接。

除了面包,还有一些女士秋冬外套,最贵的,也不超过200块。

从颜色和款式上来看,母亲有一颗爱美之心,喜欢时下流行的款式,偏爱绿色和粉色。

但这么便宜的衣服,她还是没有买给自己。

真正付款买下的,是一条淡粉色碎花丝巾,既百搭,又保暖,一看就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可是,本应该用来打扮自己的丝巾,却被母亲打了结挂在浴室,趁着家人入睡后的深夜,上吊自杀了。

那是去年的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要过年,一家人约好了要一起包饺子。

母亲的离去,事先没有半点迹象。

据@呗苦 回忆,那天晚上,母亲还为她和父亲做好了第二天的早饭,给她留了浴室洗漱的灯。

“一切所谓征兆都没有出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难以想象,当他们走进浴室,看到眼前的一幕,会是如何的惊惧。

痛苦的手抖了两天,她亲手用剪刀剪断了那条被母亲绑了死结的丝巾。

父亲的腰闪到了,为了把母亲抱下来,闪得很严重,理疗了好久都没好利索。

震惊过后,辛库反复思考,究竟是什么让母亲走上绝路。

于是母亲自杀的草蛇灰线,逐渐从不起眼的细节中浮现。

大约一两年前,母亲进入更年期,开始多梦、失眠。

短暂的入睡后醒来,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偶尔和辛妈一起睡,母亲翻来覆去,小心翼翼地问她,“妈妈会不会吵到你啊?”

那时呗苦只知道说“不会”,却不曾想到,在这背后,母亲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还有一次,呗苦无意中发现,母亲在吃更年期的药。

但她没有多想。事实上,辛苦患有抑郁症,自顾不暇。

直到母亲走后,她去医院看精神科,看到和母亲一样失眠的阿姨,确诊了更年期抑郁症,这才意识到,或许母亲和自己一样,饱受抑郁症的折磨。

这份后知后觉让呗苦万分自责,“明明想死的人是我,走的却是她。”

“如果我多陪陪她,肯定不会这样”

呗苦不是唯一一个,因为更年期抑郁症失去母亲的人。

知乎上,有个和“更年期抑郁症”相关的提问。

看完回答,真心觉得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后悔药,一定要让他们先吃。

有人说:“我妈妈是更年期抑郁症,我们都觉着没有多严重,都不当抑郁症,结果一下没看住,妈妈跳楼自杀了,我现在都要疯了!”

图源知乎

“我妈妈12月2日用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现在的生活摇摇欲坠。”

“我的母亲也用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希望这个回答下的朋友能多抽出时间来陪伴自己的亲人。”

“我妈走了,恨自己。”

“我妈妈刚走,我觉得是做梦了,如果我天天给她打电话,在她身边,听她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子。”

虽然事后自责,但放在事前,在更年期的迷惑下,很少有人能意识到,母亲已经发展成了抑郁症。

更年期,医学上称为“围绝经期”,指女性在45岁到55岁的年龄阶段,逐渐绝经的时期。

但在现实生活中,拜各种广告、媒体宣传所赐,“更年期”几乎和“脾气差的老女人”划等号。

你一定也被这句家喻户晓的广告词洗过脑:“女人更要静心”

易爆易怒,脾气反复,动不动就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祸及丈夫和孩子,这是大多数人对于更年期女性的刻板印象。以至于“你更年期啊”,一度成了骂人的话。

但在调侃之余,很少有人真正关心,女性进入更年期以后,身体上和精神上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2003年,北京妇产医院对全北京十八个区县的40-65岁女性进行抽样调查。

结果发现,超过50%的女性明显感觉到乏力、骨关节疼痛,深受失眠折磨;超过40%会容易激动、眩晕、头疼和心悸。

调查还发现,3.65%的女性在进入更年期以后,发展成了抑郁症。且更年期症状越明显,抑郁指数就越高。

而这,还是17年前的调查结果。

最近,《中国妇幼保健》上的一份研究数据显示,在我国2亿更年期女性中,抑郁症发生率高达35.47%。

有7000万人之多。

但是,更年期女性的心理健康恶化,却没有引起全社会足够的重视。

从学界到家庭,可以说,都对患有抑郁症的更年期女性漠不关心。

在中国知网上搜索“抑郁症”相关的研究论文,有54万条结果;搜索“更年期抑郁症”,只有987条。

而家人的态度,从下面这位知乎用户的回答中就可见一斑:

婚后生活奉献给了婆婆、丈夫和儿子,进入更年期,脾气越来越差,婆婆照顾不周了,儿子也长大了,于是丈夫直接搬出去住不回家,还要跟她离婚。

跟儿子诉苦,儿子也嫌她烦,不理她。

危险的是,医学调查表明,夫妻感情越不和睦,亲子关系越紧张,更年期的抑郁症状就越严重。

这些母亲,或许就是这样被一步一步逼上绝路的。

当家人都对她转过身去,捂住耳朵,她也只能在网上对着陌生人无措地问一句,“我今后怎么办?”

等到撑不住了,向着深渊纵身一跃,她的孩子或许也会来一段赛博忏悔,“如果我多陪陪她,肯定就不会这样。”

可是,早干嘛去了呢?

早诊断,早就医

多陪伴,多理解

写这篇文章的初衷,绝不是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谴责那些没有及时发现母亲生病的人。

旁观者开几句马后炮轻轻松松,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伴随终身的切肤之痛。

我写这篇文章,是想提醒大家,如果你的母亲已经进入更年期,并出现以下症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① 长期失眠。

图源知乎

失眠的痛苦是无法想象的。母亲不是不困,她可能非常困,甚至困到头疼、眼睛疼,但就是睡不着,用尽办法也睡不着。

最近热播的《听见她说》里,白百何饰演了一位长期失眠的全职妈妈

② 没来由地情绪低落,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图源知乎

③ 心悸,胸闷,一个人待着会有窒息感。

图源知乎

如果出现以上症状,请一定尽快陪同母亲去看精神科,争取早日获得专业的治疗。

对于很多人来说,“更年期”就像一道障眼法,在它的迷惑下,母亲的行为异常,往往被弱化为情绪问题。

“你就是想多了”,“吃饱睡好,啥事没有”,“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在就医之外,尽可能地理解她,陪伴她,请她帮些小忙,让她感觉自己被需要。

值得一提的是,进入更年期以后,母亲的脾气几乎会不可避免地变差。

很多时候,这是因为更年期的一系列症状,比如失眠、盗汗、乏力带来的副产品。

人在身体不好的时候,耐受力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我有一个朋友,母亲在她大三时,脾气突然较以往暴躁了许多,一点小事就会触发母亲的怒火。

比如换下的衣服没洗,搁以往母亲都会默默拿去帮她洗了,但那时就好像是个天大的污点,可以揪着她批评好几天。

她后来才知道,母亲那会儿正被严重的失眠困扰,严重到已经影响日常生活,平时轻而易举干完的家务,那时却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理解母亲并不是说,要一味地迁就母亲,甚至牺牲自己。

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很难体会,陪伴、照顾抑郁症患者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这一点不管是普通的抑郁症,还是更年期抑郁症,都是一样的。

图源知乎

如果你的情绪已经严重受到母亲的影响,甚至处在崩溃边缘,那适当地和母亲保持一段距离,并不是自私的表现。

毕竟,你的心理健康和母亲的一样重要。

说到底,更年期其实就是母亲从中年向老年过渡的一段时期,你和母亲的关系,将不可逆转地发生改变。

小时候,是母亲好,孩子就好。

而现在,却是你好,母亲就好。

参考文献:

中国心理卫生杂志. 2003年. 北京地区更年期妇女抑郁症状调查

中国妇幼保健. 2020年. 更年期妇女抑郁症状的影响因素及心理保健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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