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云调查】杀死奶奶和亲妈——江苏一个农村抑郁症青年的最终选择
津云新闻讯：4月15日，江苏省南通市如东县马南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再提起4日晚的那场命案，村民们虽不愿过多评价，但心中依然有波澜……
4月5日，如东公安微警务公众号发布警情通报：4月4日19:30许，如东县公安局马塘派出所接报：马塘镇马南村曹某某家中有人受伤。民警随即出警到场并控制嫌疑人张某（男，26岁，系曹某某儿子）。现场发现两人倒地大量出血，一人系张某奶奶，120确认已死亡，一人系张某妈妈，经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男子为何会杀死奶奶和母亲？日前，津云新闻记者赶往事发地进行走访。
（张某事发当晚被送医）
命案
奶奶和母亲倒厨房 男子持刀自言自语
从如东县城到马南村有十几公里的路，说起4月4日晚上的杀人案，出租车司机王师傅开着车一直感叹，“至少10年我都没有听说过杀人了，那天夜里我们的微信群大家一直在讨论，后来朋友圈都刷屏了。我们这里治安还不错，这事真还算蛮大的。”
15日上午的马南村有些冷清，村中巷子鲜少看到有村民走动，偶然碰到几位村民，被问起4月4日发生在曹某某家的命案，都表示知道，但却不愿多说什么。曹某某家在马南村15组，靠近马南桥一个巷子，距离巷口不远处就是曹某某家的三层小楼，门窗紧闭着，里面并没有人。村中的一位年长者说，“他们家一共4口人，他（曹某某）是招来的女婿，儿子跟老婆姓，死的奶奶其实是外婆，大家不说那是曹家，都叫张家。”
案发时，村民刘勇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第一时间抵达现场的村民。刘勇回忆，报案的是村里的一户邻居，“他（曹某某）晚上回来一开门看到出事了，转身跑出来，跑到了村旁大路边，给邻居打电话，是想让邻居陪他一起进去看看，但是邻居觉得不对，于是报警了。”
警车到的时候，刘勇正在看电视，听到警笛声，他本以为是发生交通事故，而后又听到120的声音，才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出门看情况，后才发现警察已经在曹某某家门口了，“我还有另外两三户人是跟着警察一起进去的，窗户外能看到厨房里他（张某）妈妈和奶奶都躺在血泊里。”刘勇举起右手在胸前横着比划了几下说，“他在门口就这样挥着菜刀，嘴里一直念叨着，谁也听不懂念的是什么。”
随后，在现场警察的劝说下，张某向内打开大门的同时跪倒在了地上，“当时地上全是血，警察让他靠墙，用绳子把他双手反捆上了。”刘勇说，救护人员进屋后检查发现，张某奶奶已经死亡，张某妈妈还有脉搏，“后来警察发现他（张某）脖子也有伤，把绳子换成了手铐，（张某）被120拉走了。我出来的时候，房子外面都拉起了警戒线。”
青年
高中患抑郁症辍学 几次想自杀被拦下
“长相清秀”、“比较内向”，这些是刘勇对张某的形容。事发后，有网传消息称当日张某在朋友家喝了酒，但刘勇一口否认了，“当时没有酒味，这个是不对的。” 刘勇说，张某平时很少出门，在村子里也并没有什么朋友，多数时候见到邻居不会主动打招呼。刘勇补充道：“他有病，抑郁症。”
现在提起张某，村里人第一反应是“他有病”，但事发之前，知道张某有病的人却并不是很多。村民陈立斌是屈指可数知道详细情况的人，“他（张某）家里人考虑孩子以后讨老婆，所以都瞒着。”陈立斌说，张某的抑郁症要从高二说起，张某初中时学习很好，高中时有一次因为名牌没戴与学校保安发生冲突，后来事件平息后被保安一直针对，本就内向的张某内心压力比较大，最后选择了辍学，“学校来劝过，但是他怎么都不同意，最后就不念了。”
陈立斌说，张某曾被送到以精神科出名的如东县第四人民医院治疗，精神状态好转了一段时间，还在如东县的手机店打过工，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患病了，“他几次想要自杀，前两年还要从他家三层的楼上跳下来，让村里人发现制止了。”
多次自杀的说法，在刘勇的口中也得到了证实，“发生命案的前两天，还有人看到他要从马南桥跳下去，被拦下来了。”
（张某家，一个看上去殷实的家庭）
家庭
少与邻居走动 关系并不融洽
陈立斌说，曹某某是做工程的，算是公司里的管理人员，家是几年前刚盖起来的新房，算是村里房子比较豪华的，“他（曹某某）赚钱很多的，在村里算蛮富裕的。”
走访时，不少村民不愿多评价的原因是“与张家不熟”。即使住在张家周围的邻居也表示“他们家门总关着，不太走动”。刘勇说，张某的母亲和奶奶比较爱计较，经常为一些小事与邻居有矛盾，“她们母女在家里和村子里都是蛮强势的，大家对她们的印象很一般的，他家里男的（曹某某）倒是蛮不错的，经常背地里跟邻居道歉，说自己也没办法。”
刘勇说，出事之后曹某某曾回来过马南村，但后来被侄子们接到了其他地方，“家里人不敢让他自己在这里住，我们也不知道他被接到哪去了。”
警方
嫌疑人曾送医救治 案件正在侦办中
那么目前案件进展如何？16日，津云记者联系了如东县公安局马塘派出所。民警表示，嫌疑人张某曾在医院进行救治，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不方便透露更多内容。
医生
抑郁症极端行为会杀人
命案发生后，张某患有抑郁症的说法也曾在当地人的朋友圈中传开了，对于张某的抑郁症说法，不少人有所怀疑，出租车王师傅一直认为，“抑郁症大部分都是自杀，觉得自己离开了是解脱，所以他（张某）不一定是抑郁症吧……”
对此，津云记者采访了中国心理教育协会秘书长、心理专家万恩。万恩说，抑郁症严重时会有自杀自残倾向和行为，但不排除极端行为，比如杀人，“抑郁症杀人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抑郁症患者有焦躁易怒的倾向，出于愤怒杀人；另一种是出于‘慈悲’，这种多见于产后抑郁，母亲担心自己离世孩子受罪，会带着孩子赴死。”
万恩说，“面对抑郁症患者，我们需要客观的对待和评价，要正视抑郁症这个病，同时家庭中，孩子童年时，家人要给孩子树立好的榜样，吵架、冷暴力等都会给孩子潜意识留下阴影，抑郁症会将这些阴影激发出来，从而影响孩子的行为。”
在农村，人们对抑郁症普遍不了解，有些人把它等同于精神病，有些人觉得就是心情不快，也不能算是病，而更多的反馈是嘲讽。
张某童年是否心中留有这样的阴影？张某的奶奶和妈妈是否有正视他的抑郁症？如今，这些已经不得而知。这场打破马南村平静的命案，正逐渐地淹没在村民们的生活琐事中。也许只有经过张家，无意瞥到那扇紧闭的铁门，才会让人再次唏嘘……
（注：应受访者要求，部分村民为化名）
（津云新闻记者 鲍燕 文并摄 发自江苏如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