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医学为什么未能发现经络现象

文 / 素朴学社
2020-05-06 16:22

经络学说及其针灸学是中医学的瑰宝之一,现代医学的大量调查和实验研究足以证明了经络现象的存在以及针灸治疗的客观有效性。这就从方法论角度提出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为什么在古希腊罗马时期就已正确区分了动脉和静脉,感觉神经和运动神经的西医学却未能发现经络现象和发明针灸?

在《内经》中就有“经脉者,所以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灵枢·经脉》)及“夫十二经脉者,人之所以生,病之所以成,人之所以治,病之所以起,学之所始,工之所止也”(《灵枢·经别》)的记载,后人更有“学医不知经络,开口动手便错。盖经络不明,无以识病证之根源,究阴阳之传变”(宋·窦材《扁鹊心书》)之说。

首先须看看,“经络”是什么。

《灵枢·本藏》中说:“经脉者,所以行血气而营阴阳,濡筋骨,利关节也。”

“血”之概念与西医学无异,关键在于“经气”之异。经气,即经络之气。它“所受于天,与谷气并而充身”。真气在“经脉留行不止,与天同度”。即使是五络(指手足少阴太阴足阳明之络)经气终绝,也会导致“形无知,其状若尸”。

经络之气,是一身之气运行于经络系统的极细微物质,是各种刺激、信息的感应、负载和传导者。经络之气在经络系统中运行,感应、负载和传导各种刺激、信息(如针灸、推拿、拔罐等)到达病所,因而起到治疗作用。

很明显,“经络”运行气血的生命现象只是在活动状况下的一个过程。气之为气,全靠其运行发挥,唯有经过运行发挥亦即气之本身。这正如辩证法大师黑格尔所说:“形态作为活着的东西,实质上就是过程”。并且这个过程是受制约于“谷气”等物质的消耗作用的。可见,“经络”作为活体状况下一种运动的形态,实质上是与营养物质消耗及生理功能的发挥等生命技能过程并行存在的“共时结构”。生命一旦停止,气顷刻消散,经络现象也就不复存在。于是,不难理解,以尸体为标本的解剖法是无法发现“经络”的。

经络现象的发现必定产生于对活体的机能观察,特别重要的是主体对自我的观察。即中医学所说的“内景返观”。这是一种特殊的自我机能观察方法,华佗、葛洪都曾论述过这一方法。李时珍在《奇经八脉考》中说:“内景隧道,唯返观者能照察之”,是说唯有用自我机能观察(或约内视、内照)的方法,才能观察和理解“经络”(即使在今天,对循经传感现象的调查,还必须借助受试者自我感受的报告)。当然,我们不能不注意到,早在中世纪,奥古斯丁(Augustine,S.T.)也提出了类似的自我观察方法,亦称内省法。这一方法在18世纪到19世纪初甚至被推崇到十分重要的地位。但是,与中医学对自我生理现象的“内视”有所不同,它只是把这一方法用于意识和经验,以了解人自我的灵魂。两者所观察的目的、对象和内容亦都截然相左。

这里,便表明了一个更为基础性的问题:即“观察渗透理论”。即使中西医学观察同一个对象,不仅仅观察的方法不同,而且观察什么,观察何处,如何记忆和分类观察的结果,都会因主体先前所接受的理论的不同而相异。试以对病人的肤色的观察为例。中医学有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命题,“夫精明五色者,气之华也”,如“五藏已败,其色必夭”。而西医学只有关于一病一征肤色改变的认识。这种理论的普遍性程度如何,直接影响着观察的范围和主体观察时的选择性注意。

其次,观察病理性肤色必有一定的参考系。在西医学只是以一个民族普遍的和“均匀的”肤色为唯一的参照标准;而中医学对肤色的观察却是多色谱的,即“五色微诊,可以目察”。“以五色命藏,青为肝,赤为心,白为肺,黄为脾,黑为肾”,此为其常色。那么,正常与不正常的肤色又如何鉴别呢?

《素问·脉要精微》中说:“赤欲如白裹朱,不欲如赭;白欲如鹅羽,不欲如盐”,赭、盐皆为五藏精微之败象。此外,中医学还对观察五色之色部,观察肤色的内容(浮沉、荣枯、夭泽、散等)皆有详细的理论规定,这些都是西医学所没有的观察理论负荷。可见,观察方法对医学理论并不是保持中立的,它受理论的传统范式和历史发展的影响,这就不能不使我们注意到,中西医学在如何获得怎样的科学事实方面,已经有了基石性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