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是我的老朋友,说说伴随我20年的抑郁症
夜已深,我一个人在街上走着,零星的有几家商铺亮着灯,我不适合太亮的地方,晃得我难受。回到家什么也没干,脱了鞋,衣服都没换,直接摔在床上蒙上被。翻来覆去直到凌晨5点我终于睡着了,7点醒来,下床光着脚走向卫生间,镜子里的我还是我,只不过不美了。脸色苍白,并且长了几颗零星的痘,当然已经不是青春痘了,嘴唇微微有些爆皮,我用水润了润,不一会儿又回到老样子。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又变回人的模样,我走到客厅,阳光隔着窗帘透了进来,看来要换一个加厚的帘子了。
大概是上高中的时候,通过书中的描述,我模糊的认识到,我有抑郁症。脖子上如挂着25公斤的沙袋,身上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一天中每分每秒都疲乏、沉重。拖着这样的身体,要完成日常的学习,变得十分困难。我对死亡没有恐惧,反之是发现归宿的向往和期待,这样的自己,感觉就像行尸走肉。
在开始的两年,无论睡多少个小时,我都睡不饱,脑袋始终昏昏沉沉,哈欠连天,就像熬夜到三四点时的模样。后来,睡眠越来越差,身体也日益乏力,脑中那块疯长的大石压得我有一半的时间只能趴在桌上。每天一进家门,我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不想见人,不想接电话,不想与人说话,不想出门,这等简单的事情于我简直苦不堪言。我开始进入深渊般的社交困境,手脚也宛如长出了绳索般被彻底捆缚住了。
我开始觉得人生彻底无望了。
终于,父母觉得我状态很不好,带我去看了心理科。诊断结果不出所料,所有症状都是由抑郁症带来的生理反应。
医生给我开了对症的药,症状有所缓解。只是我脑中的那块大石还在,始终无法移除。这种药物也让我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性。有一次停药几日,我就感到头晕目眩、呕吐不止。有一阵药物失控,会感觉到脑中好似有一个锤子在“咚”—“咚”—“咚”地一下下砸,同时胸口隐隐作痛。“咚”的每砸一下,脑袋就疼得如同要炸裂一般。晚上,只能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尽力找到不舒服中相对最舒服的姿势;只盼能尽快睡着,安睡一夜之后一切又能恢复如常。
在昏惨惨的房间里,慢慢的,所有痛苦的前尘往事都从心底翻涌出来,关于家庭的、关于情感的、关于身体的、关于事业的……凡是经历过的,哪怕最细微的苦痛都从角角落落里跳出来。在我的脑海中翻腾。我回顾了自己没什么价值的过往,再看看无比痛苦的现在,又想了想未知的未来,好像看不到任何光亮。我感觉人生就此被困住了,身心坍塌,毫无幸福可言。就如同张爱玲所写的:“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
我脑中曾闪过念头,要不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一无是处。可是,想到同样遭受着凌迟般痛苦的父母,我不得不拼命告诉自己:我多多少少还有生的牵绊和欲望呢,不能就这样走了。
算起来,“抑郁症”这个老朋友已经陪伴了我近20年,至今无解。写了这么多,其实最想告诉大家的就是,抑郁症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理状态和心理状态。
抑郁症的反面不只是“快乐”那么简单,就像我,其实并没有不快乐。抑郁症的反面更多的是“活力”:患者从身体到思维到情感,都被疾病困住了,结果人生也如同被困住了;体内的精力好似被榨干了,结果人生也如同被抽空了。所以不要对抑郁症患者说“开心一点”、“想开一点”这种话,他身陷疾病并非仅仅因为心情。开心一点、想开一点并不会减轻他的病痛,更何况绝大多数抑郁症患者已经失去了“开心、想开”的精神调节机制。
抑郁症是一种病,不是一种悲观失落的心情,不是矫情,不是故作姿态。科学研究表明,抑郁症是由于大脑中的血清素、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的分泌失衡。所以不要对抑郁症患者说“你有啥可抑郁的,我还抑郁呢”这种话,抑郁症是一种疾病,而不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那种抑郁心情。
抑郁症会使我们的大脑和机体功能受到损伤。当然也有心理原因:悲观(“有什么用呢?”)、否定(“反正肯定成不了!”)深深的影响着我们,让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感到越来越吃力。而这种无力、无为又会增加我们的自责感:“我今天又什么都没做成!”,从而加剧抑郁症状。
许多研究显示,每日适量的体育活动可以略微改善我们的情绪。当然,我们不能依靠跑步或者仰卧起坐来治疗抑郁症,但它们对我们的帮助是能得到肯定的。所以,尽管我们可能宁愿躺在床上不起来,还是加把劲每天做一点体操或散一会儿步。因为在抑郁症中,即使躺在床休息也并不意味着能够休息得好。抑郁症期间的疲劳感,并不会因为我们的静止不动而减少,但却会因为活动而改善。
另外一个使我们不想动的原因,是那种追求完美的想法。对着这一间乱七八糟的房间,或是一堆来不及完成的工作,我们经常希望能够干净利落、不留一点瑕疵地搞定。但是,就算对于没有患抑郁症的人来说,做到以上这点也已属不易,更何况……比较聪明的办法是,把一个大目标(整理房间),分化成几个小目标(每天整理一部分),当然还可以分得再细一点(今天收拾书桌,明天整理衣柜)。同时,要试着接受劳动成果可能不如平时那样完美无缺。这么做的目的,不是马上重新开始走向成功,而是重新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