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放血!晕厥?放血!抑郁?放血!那些年,西方医生踩过的坑……
他们给他放血,给他的头部冷敷,但随后,他变得虚弱,使不出力气来,而后失去了知觉,再没有醒过来。
24 个小时后,莫扎特病逝,被埋葬在一个没有标记的墓穴中。
1791 年 8 月,时年 35 岁、身体多病的莫扎特接到了一项委托,要为一位未向外界透露姓名的资助人创作一首安魂弥撒曲。
当时的莫扎特正忍受着体重下降、贫血、头痛、晕厥等痛苦,几个星期后,他本来就已经非常情绪化、喜怒无常的性格变得更加糟糕。
到了 11 月,他已经无法下床,剧烈的呕吐、腹泻、关节炎持续侵蚀着他的身体。另外,他还有四肢水肿的症状,因而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作曲。
他的医生们尝试了各种手段救他,而当时一个非常流行的疗法,恰恰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那就是放血疗法。
有人估测,他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星期可能失血至少 4 品脱。(1 英制品脱≈568.26 mL)
理发师:外科医生的祖师爷
古罗马时期,有一种理发师,相当于全方位的造型师。
为将客户打扮得光鲜亮丽,他们需要给客户剪头发、修指甲、去死皮、拔掉坏牙,以及放血。
花上一些钱,你离开的时候,就可以带着干干净净的手指甲和脚指甲、咧着嘴的笑容,以及,贫血症。
到了中世纪的欧洲,理发师兼外科医生所提供的就不只是美容服务了,当你有以下需求的时候,可以去找他们:
截肢、拔罐、水蛭吸血、去除脓肿。生了天花?放血。癫痫?放血。瘟疫?放血。
在英国,理发师兼外科医生承担起了重任。放血需要嗅闻、接触、品尝血液,以诊断病情。
理发师的窗台上会放上几碗血,以吸引顾客,不过后来通过了一项法律,要求他们悄悄地把血倒入泰晤士河里。
理发店旋转柱如今已经快成了古董。
柱子上面有弯曲的红线、蓝线和白线(或者只有红线和白线),是对这些理发师兼外科医生的一种怀旧,他们将这样的柱子摆在门口,给自己从事的职业做广告。
这个柱子象征着放血过程中用于挤压加速出血的小棍子,柱子底部会有一个碗来接住流出的液体。有人说白线象征止血带,蓝线代表静脉,而红线代表鲜血。
图源:荒诞医学史
及早放血,大量放血
在 17 世纪,如果你被自己认定是真命天子的那位绅士抛弃了,唉,该如何来修补这颗受伤的心呢?
找个好朋友一起喝点白兰地,说说八卦新闻?吃 1 品脱巴洛克时代的冰淇淋?
差不多说对了!一颗破碎的心的确需要 1 品脱的东西:只是这东西并不像巧克力香蕉味的冰淇淋那么好吃。
1623 年,法国医生雅克 · 费兰德围绕以外科疗法治疗相思病,特别是患者「体态丰满、饮食良好」的情况,写了一整本书。
他推荐说,放血疗法直指心的失败(这里是字面意义上的心的失败),并指出,「放血是最保险的疗法」。不知道他为何认为心碎和放血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图源:荒诞医学史
这并不是放血第一次进入心理健康的领域。就如同解剖学一样,长久以来,心理学对医生们来说也是一团迷雾。
面对如心碎、抑郁、狂躁这样似乎没有有效疗法的恼人疾病,很多医生都求助于柳叶刀。
比如盖伦认为,不同类型的「精神病」——疯狂、狂躁、抑郁、愚昧(愚蠢)——都是因为体液的不平衡,因而需要放血。
比如 18 世纪伦敦的伯利恒圣母医院,世界上最恶名昭著的精神病医院之一,因为人们在其中发现的恐怖行径、环境和治疗方式,而使其得到了「疯人院」的恶称。
作家亚历山大 · 克鲁登因为其出格的行为,比方说试图与寡妇约会、近亲通婚等产生不安,多次被送入该医院治疗。
他写道:「伯利恒派的医生最常用的处方是催泻配合催吐,然后再催吐配合催泻一次,有时候会采用放血」。
富翁名流的放血生活
玛丽 · 安托瓦妮特在分娩后当着满宫廷人的面大出血。
如果你觉得这非常不平常,那么,请记住,如果当时有社交媒体,她可能会在千百万人面前直播分娩。
王后晕了过去,最后被放血抢救苏醒,或者至少是因放血时的疼痛疼醒了。
有些人的结果要糟糕很多,特别是在放血被当作孤注一掷的最后救命稻草的时候。
1685 年,英格兰的查理二世在剃须时晕厥倒下。
他的 14 个医生战战兢兢地维系着他的生命。除了放血之外,可怜的国王还经历了灌肠、催泻和拔罐法,并且吃下了一头东印度山羊的胆结石。用鸽子粪便做成的膏药被谨慎地涂抹在他的脚上。
他们给他一次又一次地大量放血,有一次甚至割开了颈静脉。最后,国王在临终前身体内几乎都没有血了,不过他的灵魂可能只是想尖叫着逃开鸟粪做的膏药。
30 年后,查理二世的侄女,安妮女王——当时她执掌王位——在惊厥晕倒无知觉后被放血和催泻。医生们赶来后,她只活了两天。
拜伦爵士感染重感冒,伴随着发热和身体疼痛,就是否放血与他的医生展开了不断的斗争。他坚决反对,指出过去生病放血都没有用。
最后,他屈服于医生的喋喋不休,称:「随便来吧,我见过好多屠夫呢,想要多少血就随便放,但手脚快点」。
经过 3 次放血,失血很多之后,医生们惊讶地发现,拜伦的病情恶化了。绝望之中,医生们刺激他生水疱,在他耳边用水蛭。
没多久,拜伦爵士就死了,他的医生们立刻指责他因拖延耽误了放血。
乔治 · 华盛顿是放血的另一个知名受害者。
从总统位子上退下来 3 年后,他因为冒雪骑马而发烧,呼吸困难,应该是患了严重的会厌炎。
他的医生们积极地给他放血,尝试一种用糖浆、醋和黄油配成的药水(几乎把他呛死),让他起水疱,再给他放血,用了泻药和催吐剂,然后又给他放了好多好多血。
1 天后,他又被放血。所有人都说,他可能被放了 5~9 品脱的血,很快就死了。
图源:荒诞医学史
血流渐小
即便面对批评,本杰明 · 拉什医生依然坚定立场,大声为放血辩护,他家的风景也证明了这一点。
在费城的黄热病肆虐的最高峰时,他家的前院草坪上有很多洒在那里凝结的血液,散发着阵阵恶臭,苍蝇嗡嗡环绕。
但是对拉什医生的病人来说,非常不幸的是,这位医生极大地高估了人体的血液总量——估值超出了 200% 。
他通常会在一天内给一个病人放 4~6 品脱的血(男性的平均血液总量大约是 12 品脱)。而且,别忘了,他通常会连续放好几天。
他的治疗死亡率超高。一个名叫威廉 · 考伯特的批评家说:「这个时代确实充满噩兆,一个又一个的庸医叫嚣着催泻和放血」。考伯特甚至还称拉什所谓的英雄疗法是「对自然的疗愈力量的曲解」。
尽管过去 2000 多年中,放血是医生们钟爱的武器,但像考伯特这样对其嗤之以鼻的人也大有人在。
埃拉西斯特拉图斯认为失血会令病人虚弱(他说对了)。17 世纪,一个名叫拉玛兹尼的意大利学者称:「放血的人就似手持德尔斐的神剑,屠杀无辜之人」。
放血工具一览
图源:荒诞医学史
潮流扭转
18~19 世纪,很多来自医生和科学家的反对观点似乎扭转了潮流。
路易斯 · 巴斯德和罗伯特 · 科赫都证明,发炎来自感染,不能通过放血治愈。
1855 年,爱丁堡的医生约翰 · 休斯 · 本内特用数据说明肺炎的致死率随着放血的减少而降低。
伴随着这个潮流,西方世界对人类生理学、病理学的理解和医疗手段都开始远离四液说的陈旧理念。
现在,放血,或者说静脉切开术(phlebotomy,源自希腊语,意为「切开血管」),依然在全世界范围内使用。
随着医学的发展,放血可能改善高血压和偶发的心脏疾病的症状,这的确是对的。
然而,我们已经有了不会造成损伤的药片,根本不需要在静脉上开一个大口子。但是对某些疾病来说,放血依然是比较适宜的疗法。
血色素沉着病,一种会引发血液中铁沉积的危险疾病,就是用常规的放血来将这种元素排出体外。静脉切开术也被用于真性红细胞增多症。
但是今天,如果你还试图用「放血」来治疗自己的相思病或是镇定你那颗受伤的心的话,那你需要的可不是「放血」,而是心理医生。
文章来自凤凰联动《荒诞医学史》,丁香园授权修改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