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患两种癌症的老人即将死亡,急诊医生一念之间为自己带来麻烦
《医生变狗记》是我不定期更新的魔幻现实主义短篇故事。
有时候,我们活的像狗一样;有时候,我们活的不如一条狗。
如果我们变成了一条狗,通过狗的眼睛,或许能够看见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听说你又被投诉了?”护士小吕带着神秘的表情问道。
张医生却一头雾水了,自己最近并没有什么医疗差错或纠纷,怎么会被投诉呢?就算是被投诉,为什么自己这个当事人却毫不知情?
“你胡说些什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听见小吕的话后,张医生放下手中的病历本认真的问道。
看见张医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吕提醒道:“就是汪林(化名)那个事情,听说她投诉了你了!”。
听见汪林三个字后,张医生总算是明白了。
“随她却吧,我就不相信这种无理由的投诉能够得逞,我也不相信人能够坏到这种程度。大不了不干医生这份职业了,难不成她还要吃了我吗?”说到激动处,张医生不自主的卷起了自己的衣袖,那些金黄的体毛在透过巨大落地窗照射进抢救室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后,他又赶紧放下衣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虚心道:“干活,干活.....”。
张医生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话朝着抢救室门外走去,只留下搭班护士小吕有些担心望着张医生略写岣嵝的背影。
五个月前,抢救室里来了一位70岁的男性患者。
患者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已经呈现昏迷状态,生命体征极其微弱,死神随时都有可能将患者从人世间带走。
将患者送进医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自称是患者的女儿。
“老人病情很重,随时都可能出现心跳呼吸停止,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张医生一边看着叹气样呼吸的患者一边对家属说道。
这位看起来很憨厚的女儿赶忙接话:“没关系,我父亲已经这么大年纪了,病情我们都知道。你按照正常抢救程序治疗就可以了,我们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家属之所以会说这句话,正是因为她们对患者的病情有足够的了解。
十九个月前,患者开始出现反复咳嗽、发热,进而痰中带血。
在当地县医院,患者被确诊为小细胞肺癌。
很快,患者又先后被送进省城某三甲医院、北京、上海等多家知名医院。
虽然经历了手术、化疗、放疗、生物疗法等各种可能的积极治疗,但患者的病情依旧不可避免的江河日下,甚至又出现了新的原发性癌症:膀胱癌!
每个人被生下来之后都注定要同这个世界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关系,我们自称为生活,无论你是否愿意。
每个人从诞生那天起都要不可避免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有时候我们称之为成长,有时候我们将其定义为死亡。
没有人都能够逃脱这种宿命,没有人能够避免这种规律。
在经历过各种痛苦的不痛苦的治疗之后,在花费了各种必须的和不必须的费用之后,家属只得放下心中对奇迹的幻想,将患者从千里之外带回了家。
回家之处,家属原本认为患者已经时日无多,甚至几日便会永远闭上眼睛。
让人意外的是,患者却奇迹般的从医生的死亡预言中又撑过了两周。
于是,家属又将患者送进了医院。
在了解了患者的病史之后,看着恶液质状态奄奄一息的患者,张医生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待老人到医院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这样一位罹患两种肿瘤的老人,已经医治无效,多家医院的医生已经多次向家属做过沟通,患者甚至出现了昏迷,而家属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死神随时可能的降临。
但,现在家属却又将患者送进了抢救室。
作为救死扶伤的医生,在面对病患时,自然要用尽全力、毫不懈怠。
但是,对于这样的患者,有一个难题一直摆放在人类的面前:生命的长度和宽度到底谁更重要?
如果积极抢救,气管插管、深静脉置馆、鼻饲管、导尿管,甚至心肺复苏等等,或许会为此一段时间的心跳呼吸,但这种以牺牲患者尊严为代价的措施又真的有必要吗?
如果只是采取姑息疗法,谁有能够为这种决定负责?
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同样决定不了自己的死亡。
家属回答道:“我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我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送进医院算是尽点孝心吧?”。
最终在充分的沟通之后,张医生同患者的女儿达成了一直的意见:如果患者出现心跳呼吸停止,则放弃心肺复苏、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通气。如果患者还有着心跳呼吸,则予以抗感染、补液、纠正水电酸碱失衡等对症处理。
在家属签下汪瑜林三个字的那一刻,张医生根本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机正在向自己袭来,他甚至还在因为自己同家属达成了一致意见而沾沾自喜呢。
人生总是变幻不定的,人性总是难以捉摸的。
就像张医生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被别人置于死地,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变成一条狗一样。
安顿好这位恶液质状态昏迷中的患者后,护士小吕像张医生抱怨道:“这样没有治疗价值的病人,你留下来做什么?”。
小吕口中“治疗价值”这四个字让张医生觉得特别刺耳,也让张医生觉得特别难过。
什么叫做“治疗价值”?
难道一定是器官的康复愈合才叫做有价值,难道保留人类的尊严便是没有价值了吗?
工作中,张医生常常听见其它同事和家属说这样的话:“已经没有了治疗价值”。
在张医生看来,这是一种片面的想法,是一种家长式强加给患者的意见,甚至是一种武断的观点。
他们只看见了气管的康复和愈合,只看见了短期内的健康效益或所谓的性价比,却忽视了患者作为个体的主观感受,却从来不尊重患者作为一个人的尊严所在。
医学治病的目的不正是救人吗?
而救人,除了救器官组织之外,是否更应该包括思想和灵魂?
“临终关怀,难道就没有价值了吗?”张医生反驳道。
很显然,护士小吕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临终关怀可以去社区医院,去二级医院,为什么非要挤在三甲医院?抢救室里的床位本来就紧张,难道不应该将病床留给那些更需要抢救的病人吗?”。
小吕说的不错,张医生也并非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
无奈的是,家属坚持不愿意向下级医院转诊。
现实的是,病房医生非常不情愿收住病情极其危重的患者入院。
最终,留给张医生和患者的只有这么一条路:留在急诊抢救室。
张医生没有反驳小吕,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家属不愿意去下级医院治疗有错吗?家属没有错,毕竟每个人都希望,也都有权利得到最优质的医疗资源。
家属不愿去去重症监护病房有错吗?家属没有错,因为送进重症监护病房同样不能起死回生,而且各种有创操作会让患者更加痛苦。
普通病房医生不愿意收患者住院有错吗?病房医生没有错,毕竟患者病情极其危重,已经可以预见医治无效,根本不适合收治普通病房。
护士小吕有错吗?小吕没有错,毕竟轰轰烈烈的抢救室里躺满了病人,每一张床都可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希望。
张医生有错吗?张医生觉得自己也没有错,与那些还没有来到医院的病人相比,眼前的患者自然要得到优先的诊治,同疗效相比,患者的尊严也是应该得到尊重的。
安顿好患者后,患者的女儿再次找到张医生:“医生,以你的经验来判断,我父亲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正在忙着其它病人的张医生有些诧异,这个问题在患者刚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
但这种仅持续了几秒钟的疑问并没有引起张医生的警觉,他甚至认为或许是因为悲痛的家属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主见。
“他的具体病情我就不告诉你了,你自己也知道。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第一,患者的病情极其危重,随时有死亡的可能。第二,治疗上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或者特效的办法,你要做好人财两空的准备”。
家属又接着问:“他大概还能撑多久?我们要准备一下后事。”
张医生看了看躺在抢救室里最角落里的患者,看了看中心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回答道:“随时会死亡,具体时间不好说。医生只会看病,不能算命。”
“如果是你的家人,你会有什么建议呢?”其它的家属一直都没有说话,患者的女儿要显得格外纠结。
这位问题却让张医生有些反感,我的家人明明都好好的,为什么要拿我的家人来打比方?
张医生看了看这位略显憨厚的女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就因为自己医生的职业就要牵连家人吗?
他苦笑道:“无论是不是我的家人,对于这种情况,我的建议都是在提高生存质量,保留生命尊严的前提下尽量延缓生命。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患者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还有治疗的必要吗?”
“不是已经同你说过了吗?”
“医生, 你在同我这几位亲戚说一下吧。”患者的女儿指了指后来赶到医院的几位家属。
于是,张医生又花费了十几分钟的宝贵时间将患者的具体病情和治疗的建议介绍了一次。
这些谈话内容对张医生来说没有任何新意,因为它们常常被提及,因为这种情况在抢救室里常常发生。
但是,每当遇见这种关于生与死的终极谈话时,张医生却又格外的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话不仅会决定病人的生死,也会影响到一个家庭的悲痛。
只是,他竟从来没有想到,在同其它家属达成了一致意见的同时,患者的女儿却偷偷在手中按下了录音键。
患者进入抢救室的第二天下午,在太阳快要落山,夜幕即将漫天盖地袭来之时,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此刻,陪在患者身边的是他的儿子和孙女,他的女儿并没有在场。
按照此前张医生此前同家属达成的意见,在患者的心率呼吸逐渐消失之时,一线值班医生再次同家属确认之后,并没有予以胸外按压、气管插管等抢救。
很快,患者便彻底结束了自己在人间的演出,带着枯瘦如柴的身体和满是疲惫的灵魂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儿子和孙女并没有过份的悲伤,也没有过多的话语。
家属找来了提供丧事一条龙服务的公司,为患者穿上了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花花绿绿的衣服。
没有哭泣、没有吵闹、没有哀嚎、没有纷争、没有埋怨、没有感谢,穿好寿衣之后,患者便被带走了,家属也跟着离开了。
这原本只是人世间最平常的一幕,只是抢救室里最寻常的日常,却又透露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一家子怎么连一个哭的人都没有?”护士小吕偷偷的疑问道。
张医生没有回答她,因为张医生知道:“或许,他们已经在角落里悄悄的流干了眼泪。”
看惯了生死的张医生从来不会去轻易指责别人,因为他知道自己看见的永远只是表象。
连自己即将变成一条狗都不害怕的张医生,连鬼神也不惧怕的张医生此刻还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比自己变成狗还要荒诞不羁的事情,有比鬼神还要让人惊悚不堪的东西!
患者死后的第四天,急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患者的女儿,唯一的女儿,长相憨厚的女儿。
他找到张医生,劈头盖脸怒气冲冲的问:“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没有医德!”。
“我怎么了?”这一次张医生真的懵了,一头雾水了,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插着腰站着的到底是谁。
“你害死了我爹,你不讲良心!”才说第二句话的她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抢救室门外,急诊走廊之中,张医生被她拉住动惮不得,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此刻,张医生才想起来这就是那位恳求自己将患者留在抢救室里的家属。
但,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样凶悍或者不讲理呢?
在诊治患者之初,自己不是已经同她交代的非常明白了吗,不是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吗?
在介绍病情之时,家属不是对治疗计划没有任何意见,并且已经签了字吗?
在患者死亡之际,家属不是没有任何意见吗?
“你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到里面去说。”张医生试图将她带进办公室进一步沟通,毕竟这样的吵闹会带来更多不良的影响和不必要的揣测。
谁知患者的女儿却像连珠炮一样开始发难:“你做了坏事还怕被人说吗?你怕见不得光吗?你怕丢人现眼吗?为什么我爹才住院不到两天就被你们治死了?为什么我爹死了之后你们不通知我就火化了?”。
她一边拉扯着张医生一边怒骂着一边干嚎着,甚至开始喷出一些如粪便一般污秽不堪的言词来。
虽然张医生是一个男人,但在这位身高一米七的身材壮硕的女性面前,他竟毫无反抗之力,不仅没有逃离现场的能力,也没有反驳的能力。
“我爹在家里两个星期都没有事,被你治了不到两天就没命了!”她说的是事实,却并非是真相。
事实上,此刻被她死死拉住的张医生,被越来越多病人和家属围观的张医生,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除了象征性的嚎叫几声之外,剩下的也只有被宰杀的命运了。
幸运的是,闻声而来的保安赶到了现场,并将张医生解决了出来。
但是,张医生知道,得救的只是自己的肉身,心灵却无法得到保护或慰藉。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觉得有些难过和绝望,但是他却并不在乎,毕竟自己是一个终究要变成狗的人。
未完待续.......
声明:
请你把《医生变狗记》当做一部纯属虚构荒诞不羁的“故事”来看,以搏一笑。
切勿对号入座,请勿悲观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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