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20人 | 肿瘤治疗二十年,医学是一个相加的过程
卷首语
对于被称为“永生的疾病”的癌症来说,二十年不长;对于在这条路上搀扶前行的医生和患者来说,二十年足矣发生很多的故事。
千百年来,人类对癌症在医疗层面的认知随着时代的前进,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在人类对抗癌症的战争中,属于你和我的这个时代究竟处于何处?终点又将在何处?谁将赢得这场战争?我们不知道。
赛诺菲公司与独立医疗媒体人戴戴,即日起联合推出的“20年20人”,采访了中国乳腺癌、肺癌两个领域20位有代表性的肿瘤医生,讲述1998至2018年他们亲身经历的中国肿瘤防治二十年巨变。
在人类抗癌长河中,这区区的20年仅仅是一个横切面,这20位医生也仅仅是这个横切面里的一小部分,这里有所有人曾经各种努力的烙印。
2500年前,36岁的阿托莎身患乳腺癌,她用布裹住自己癌变的乳房,让奴隶用刀把她的乳房割下来,这是怎样的绝望与悲愤。这位波斯王后大概不会想到,千年之后,同样的疾病同样是女人,可以保持女性的尊严直至终老。
医学的发展总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为了终结疾病,医生、科学家们前赴后继。
日前,2018年赛诺菲肿瘤治疗艺术高峰论坛在上海举行,来自国内主要从事乳腺癌、肺癌临床和研究的顶级医生们,追忆过去二十年的发展,探讨肿瘤治疗努力的方向。
乳腺癌和肺癌,是中国两大最常见胸部肿瘤,曾有医生用两幅图形容这两种癌症在医学中的特点:乳腺癌如展翅飞翔的老鹰,疾病认知度高,生存期长;肺癌则如缓慢爬行的蜗牛,对疾病认识和患者生存期都还在努力中。
本次论坛上,两大癌症领域的数位顶级医生之间的巅峰对话,也许可以让我们明白,近二十年肿瘤研究飞速发展后的今天,抗癌之路已走到何处,将走向何方。
01 乳腺癌,外科大夫越做越小
为了战胜乳腺癌癌症,医生和患者曾不惜施以大面积毁形手术,切除乳房、胸部肌肉、腋窝淋巴结,胸壁,偶尔还包括肋骨、部分胸骨、锁骨及胸内淋巴结。
这种“认为切得越多,就意味着越能治愈”的主流认知从1891起存在了近百年。直到1981年,一项研究结果证实,根治性乳房切除术,付出了身体不健全的沉重代价,却没有在存活率和死亡率方面获益。医生们明白了,如果肿瘤被局限在原发部分,那么局部手术和放疗就足以去除它;而如果乳腺癌已扩散到乳房以外,那么手术无论如何也是切不干净的。
自此,对乳腺癌认知的变化终于带来治疗理念的转折,如今根治性乳房切除术已经极为罕见。
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张嘉庆教授93岁高龄,从医已近70年,他说:“我经历过乳腺癌治疗的变迁,由原来的乳腺癌根治术到现在可保乳,乳腺癌是外科大夫越做越小。”
“现在再没有人认为肿瘤内科是一个姑息治疗的科室,而是肿瘤治疗最重要的一个手段,至少是跟手术、放疗齐头并进的一个学科。”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内科主任徐兵河教授说。
复旦大学肿瘤医院乳腺外科主任邵志敏教授给出了一组数字,如今美国乳腺癌的5年生存率为90.2%,我国北上广和天津等发达地区已超过美国,其中上海为91.8%。
然而,在近十余年中,我国乳腺癌五年十年的生存率迅速提高,但同时增高的还有死亡率和发病率,而欧美国家则在下降,此外,我国的患者比国外更年轻、瘤体更大、淋巴结阳性更多、分期更晚。
中国的乳腺癌医生面临着更复杂的患者,因此,邵志敏教授极强调早期诊断,“如果能够把乳腺癌都发现在一期的话,我们整个五年生存将达到95%以上,所以早期诊断和筛查是乳腺癌的重要方向。”
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临床肿瘤学家、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孙燕教授说,“乳腺癌规范治疗,是可以高度治愈的,我们医院的女同事,患乳腺癌的有60多人,到目前为止,因乳腺癌去世的只有三人。”
如雄鹰展翅的乳腺癌,5年生存率已达90%以上,在如此高的起点上,不够“份量”的进步甚至都难以“吸引眼球”。所以,军事医学科学院附属医院乳腺肿瘤科主任江泽飞教授说,“乳腺癌可能很长时间都无法达到翻天覆地”。
乳腺癌终将走向治愈。
记录中国临床肿瘤治疗二十年发展与传承的纪录片《泰度·匠心》
02 肺癌,以前讲天现在讲年
肺癌是中国发病率、死亡率的第一大癌,正是由于疾病本身的复杂性,导致其无论是认知度还是治疗效果都像蜗牛一样缓慢前行,终于在近二十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化疗的成功,到2000年后靶向治疗的落实,到现在有了免疫治疗,“每走一步加一分,再走一步加两分、加四分,爬着走到了今天。” 上海市胸科医院首席专家廖美琳教授如是说。
中山大学肿瘤防治中心内科主任张力教授,回顾肺癌研究深入的每一步都深有感:“1990年的时候,只知道是肺癌;2000年时,能知道是什么肺癌,非小细胞肺癌还是小细胞肺癌;2008年时,能分辩是腺癌还是淋癌;到现在,则深入到了基因层面去分析和诊断。”
医学的发展总有着太多的未知,证实或是证伪都极其不易,“面对很多的未知,医生不是神仙, 却不能死心,也不能灰心,没办法也去要想办法。” 廖美琳教授说。
肺癌研究和治疗进展履步为艰,虽然慢如蜗牛,却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广东省人民医院、广东省肺癌研究所吴一龙教授称这条路“曲折、但渐入坦途”。不仅治疗肺癌基因突变的靶向药物层出不穷,而且“免疫抑制剂的使用,也许将对肺癌治疗带来本质性的改变”——上海市胸科医院肺部肿瘤临床医学中心主任陆舜如此评价。
每一个进展都来之不易,因此肺癌医生们更加珍惜手中可利用的每一个“武器”,化疗药物、靶向药物、免疫治疗的药物。他们不仅研究每一种单药使用的效果,还要验证各种组合拳的效果,像切蛋糕一样,切的更细,吃得更透。
上海市肺科医院肿瘤科主任周彩存教授认为,“二十年来,中国的肺癌研究逐步从资源大国,走向了研究大国”。
如此精耕细作的医生们守得花开,“以前延长生存期都是按天、按月来算的,现在我们开始讲年了。”从医60余年的廖美琳教授对此深有感触。
同样是癌症,却如此不同。肺癌治疗如此艰难,每一点点的进步都值得庆幸,为病人仅仅延长几个月的生命就能给肺癌医生带来惊喜,“但这对乳腺癌医生来说,这只是他们治疗策略里很小的一点,所以我们要向乳腺癌学习,努力把肺癌变成慢性病。”吉林省肿瘤医院院长程颖教授说。
不同的癌症,也有相同的道路。陆舜教授与邵志敏教授一样,强调早期筛查早发现,这将“使肺癌的根治率会大幅度提高。”
03 医学是一个相加的过程
二十年前,肿瘤内科治疗主要是靠化疗,今后,当肿瘤治疗进入靶向治疗时代,免疫治疗时代,化疗将迎来什么样的局面?
在肺癌领域,精准诊断发展迅速,跑步进入了靶向治疗时代、免疫治疗时代。吴一龙教授认为,化疗依然扮演着重要角色,“二十年来,非小细胞肺癌手术之后加上辅助化疗,提高了患者的总生存。”
陆舜教授认为,免疫治疗已经影响到我们,未来化疗药物与免疫治疗、靶向治疗联合的将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
肺癌专家们认为,在精准时代,不同时期会有不同的治疗策略和组合,无论什么时间点,化疗都能找到它的角色。
在乳腺癌领域,现有治疗方法的已获得很大的成功,但在靶向、免疫治疗上远远赶不上肺癌的速度。邵志敏教授指出,化疗在乳腺癌的治疗中,对提高生存率依旧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正如现在有高档的饮料和酒水,但我们还是要吃米饭和面条。”江泽飞教授认为,在乳腺癌不同的类别和阶段,都能找到化疗的地位,靶向治疗并不能取代化疗,而是要与化疗做联合。
在肿瘤精准治疗的未来,化疗将走向个体化精确化疗之路。
“在很多事情上,大家都会喜新厌旧,新的来了就把旧的丢掉,这也是一种新陈代谢的方式。但在医学上却不是这样。”廖美琳教授说,“医学是一个相加的过程。”
“我们现在的常规治疗还是强调综合治疗,就是综合运用我们现有的医疗手段。随着科技的发展,治疗手段越来越多,除了手术、放疗、化疗,还有内分泌治疗、靶向治疗、免疫治疗……现在我们最大的愿望是,怎么把这些整合好。”孙燕院士说。
中国临床肿瘤学的前辈们
第一排左起:1李子恒、2李月云、3吴桓兴、4金显宅
第二排左起:1张嘉庆、2金永瑞、4张明和
第三排左起:1沈镇宙
(这张珍贵的老照片来自张嘉庆教授,由于年代久远很遗憾无法全部认出标注。如果有您认识的前辈,请在文章下留言告诉我们。每一位为肿瘤医学事业奋斗的前辈,都应该被铭记)
04 肿瘤医生的中国梦
20年,肿瘤医生贡献了青春和血汗,有人从小医生成长为大医生,有人从大医生变成了老医生;肿瘤患者贡献了身体和生命,有人被治愈,有人还在抗争,有人已结束战斗。
“十年肿瘤医学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个高度就是肿瘤治疗的艺术。称它为艺术,是因为我们需要不断地提升。”吴一龙教授如此阐释“肿瘤治疗的艺术”。
让人感受到美好是艺术的终极目标,这也是肿瘤医生们努力的方向。为此,肿瘤学家们需要动用工具箱里的手术刀、药物、话语等,利用实验室科学、临床试验、经验等等,在情绪上、心理上和科学上可利用的一切法宝。
张嘉庆教授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医学发展到医生可以为生命做更多事情的时候,我却太老了,多希望时光可以倒退40年。”
中国肿瘤内科开创者孙燕院士的遗憾则是:“我的两位老师吴兴桓教授、金显宅教授都没能活到这个时候,他们都没看见我们现在这个繁荣,我常常告慰他们。”
孙燕院士说,“我们希望在2030年的时候,能看到肿瘤发病率的下降,这就是我们肿瘤医生的一个中国梦。”
无论对医生,还是对患者,肿瘤这个疾病对生命产生的影响都是惊人的。对于患者来说,医生的出现是在自己生命最动荡、最恐惧的时候;对于医生来说,有能力帮助他人渡这样的时光,也是一种很强烈的体验。
我们相信,医生和患者,所有人的努力都不会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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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医学人文记者 |《遇见肿瘤名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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