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七”与中医学的不解之缘

文 / 中医家
2019-06-11 16:03


“七”是世界文化中使用最广、影响最深远的神秘数字之一,它在中国、犹太、伊斯兰、希腊、罗马、印度等诸多地域,在宗教、神话、巫术、哲学、文学及民俗文化等诸多方面都有普遍的应用。故有学者认为‘七”成为最有代表性的世界性神秘数字,几乎应用在社会文化的各个领域。”七”与中医学也有着密切的关系,有必要加以探讨。

神秘数字“七”的产生渊源


神秘数字“七”何以形成,至今学术界并无统一的认识。恩斯特·卡西尔曾指出:“如果我们试图追溯附着于各种圣数的情感值的始源,那么我们几乎总会发现,它的基础是神话空间感、时间感或自我意识的特殊性。

(1)空间方位认识与神秘数字“七”

从人类对空间方位观念的发生发展来看,总是先认识日出与日落两个方位—东与西,然后才认识另外两个方位—南与北。方位认识的进一步发展,有了上、下、中的意识,则有了“七”的观念。列维·布留尔指出:“契洛基人的两个神圣的数是4和7……4这个神圣的数是与四个方位直接相关的,而7除了4个方位以外,还包括‘在下’、‘在上’和‘这里,在中间’。”

恩斯特·卡西尔也说:“如同四崇拜一样,对五和七的崇拜也可能由方位崇拜发展起来:伴随着东、西、北、南四个基本方位,世界中央被看成部落或种族获得其指定位置的区域,上与下,天顶与天底也被赋予特殊的神话—宗教个性。例如在祖涅斯人中,就是这种空间一数字关联产生出决定他们独一无二的、理论性和实践性的、理智的和社会学的世界那种七等级制形式。在别的地区,数字七的巫术—神话意义也显示出特殊的基本宇宙现象与宇宙观念的关联。”

由此可见,随着人类思维的演进,时空认识由二维空间向三维空间拓展,神秘数字也获得新的象征符号,由“四方”的平面方位转向“七方”的立体空间。

叶舒宪认为,现实的空间只有前后左右上下六个维度,加上中间为七,己经到了极限,所以七就成了宇宙数字、循环极限数字,在象征中间方位之外又有了魔法的、乃至禁忌的意义。

徐辉继承了叶舒宪的观点,通过解读中国的人日创世神话和西方基督教典籍《圣经》,指出数字“七”在神话传说中表示无限的时间和无限的空间。

钟年在列举了数字“七”在神话、传说方面的大量实例之后也认为,正是因为在空间划分中立足点(中心)的地位,使数字“七”获得了模式数字的资格,中华文化崇尚“中”的文化传统,又进一步强化了模式数字“七”的神秘性和神圣性;但他对叶舒宪之说提出质疑,认为在中国古代文化中,被认为极限、无法再增的数是“九”而非“七”,此有将数的极限与空间极限混淆之嫌。

刘道超在深入分析了以“七”为表象的一些民俗及医药事项的基础上,对钟年的观点提出质疑,认为“在空间划分中立足点的地位”,只是数字“七”获得模式数字资格的一个较为次要的原因。其根本原因在于它体现了中国古代先哲对宇宙天体运动节律(即”天道唯七”)与和人体生命节律(7-8年)的认识。但其有关运动节律的论证尚欠充分。

(2)原始天体崇拜与神秘数字“七”

古代人们通过用肉眼观察太阳、月亮、星星来确定时间和方向,制定历法,指导农业生产。在此基础上诞生了占星术,即通过天体的运行来占卜凶吉祸福,预测自然灾害、战争的输赢和个人的命运。《易传·系辞下》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明末顾炎武在《日知录》中指出:“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农夫之辞也;三星在户,妇人之语也;月离于毕,戍卒之作也;龙尾伏辰,儿童之谣也。”由此可见,天文知识在人类早期文明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由此也产生了与天文有关的神话、文化知识及神秘数字等。

神秘数字“七”与天文的联系,从世界范围内而言,当首推日、月与木、火、土、金、水五大行星,古人称为七曜。《尚书纬·考灵曜》曰:“日月者时之主也,五星者时之纪也。”古代将日月的视运动作为制定历法的依据,而五星的运行不仅用于制定历法,同时也是星占学的主要观测对象。日月五星在古代天文学和古代星占学中都是主要角色,恒星天空只不过是衬托它们的背景,西方星期计日法的产生,也与此有关。

《素问·五运行大论》曰:“夫变化之用,天垂象,地成形,七曜纬虚,五行丽地。”这里七曜与五行相对,说明七曜犹如五行,与古人的政治、军事、文化、生活等产生了紧密的联系,引发人们的神秘意象,自然形成了神秘观念。

中国古代以“七”为神秘数字,还与北斗七星及二十八宿有关,对此不少学者都有所论述。如何柏生认为,中国人除了用北斗七星辨方向、定季节外,还把它与政治法律联系起来。《史记·天官书》曰:“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齐七政,……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斗。”可见北斗当时在人们眼中起着像皇帝一样能够总管世间万物、制定生息规律的重要作用,进而由对北斗七星的崇拜,使数字“七”也被赋予了信仰内涵,附上了神秘的、神圣的色彩。张竞艳也认为,对北斗七星的崇拜是神秘数字“七”形成的重要原因。

叶舒宪等则认为,与天象相关的圣数“七”并不只北斗七星一项,还应提到四倍于“七”的二十八宿。二十八宿是把黄道和赤道附近的两个带状区域内的星象分为二十八个不等的部分,是判断日、月、五星运行位置的标准。一面七宿形成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分别与四宫、四象、四季相互配属。陈江风也认为,这七个一组的灵物,和“七曜”的运行相结合,不仅具有纪历参照物的神秘性,而且与人们的日常利益息息相关。也正是因为它们一方面和天神崇拜的精神信仰有关,一方面又和制定历法的日用生活密切相联,‘七”这个数字便在中国传统观念中特别受人注意。卓廉士从术数的角度分析,指出“二十八宿加上七星为数三十五。以日、月、五星之七为基数,四七二十八、五七三十五皆是七的倍数”。

此外有学者认为,神秘数字“七”的产生,除天象崇拜外,源于人自身之七容易产生七为生命之数的体悟。如人体、心志有七窍、七情等,《素问·上古天真论》关于女子以七为生命基数等。因此认为,“在对奥妙无穷的人自身的灵肉结构与机制的感悟体察中,七成为表达生命规律的常数与宿命的定数”。

王国维通过研究周代青铜器铭文后提出了著名的“月相四分说”,马丽娜在此基础上,通过对月亮圆缺周期以及人体生理周期的分析,认为“七日”作为时间界限体现着生命活动的周期规律,数字七在这里就起到了一个标志界限的循环代码的作用。

综上所述,“七”作为世界性的神秘数,其形成的渊源虽有地域性差异,但大多与人类对于宇宙空间、天体运行规律以及人体生命节律的认识等因素有关,体现了原始时代时、空、数一体的整体思维特征。

神秘数字“七”与中医学


“七”一旦成为神秘数字,则可作为一种规制数字或模式,用于建构世界秩序,其投射到王权架构、祭祀礼仪、文化现象中,形成不同的数字文化结构,同样也可能影响到中医学的理论建构及临床实践。

  (1)七数分类模式

早在帛书《五十二病方》中就多次出现对数字“七”及其倍数“二七”等的运用,如所载治疗疣疾的巫方曰:“以月晦日之丘井有水者,以敞帚骚(扫)尤(疣)二七’;“祝尤(疣),以月晦日之室北,靡(磨)肴(疣),男子七,女子二七”。所载禁咒方曰:“贲者潼(肿),若以柏杵七,令某颓毋一。”吕亚虎对出土简帛文献中神秘数字“七”与医疗活动的文献进行了系统梳理,认为无论是禁咒巫术疗法还是一般的医学疗方中,“七”或“二七”被经常用来作为动量或物量的标准。这说明在中国早期医学中,‘七”这一神秘数字就己进入人们的医疗信仰中,并且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中医经典著作中也常运用神秘数字“七”,如《黄帝内经》中有“七星”“七窍”“七疝”“七诊”等术语。《灵枢·九针》曰:“七以法星”,“星者人之七窍’。《灵枢·脉度》曰:“五脏常内阅于上七窍也,……五脏不和则七窍不通”,提示头面七窍是观察五脏虚实的窗口。《素问·三部九候论》提出三部九候诊脉法中七种有病脉象,曰“七诊虽见,九候皆从者不死,……若有七诊之病,其脉候亦败者死矣。《素问·骨空论》曰:“任脉为病,男子内结七疝,女子带下瘕聚。”《难经》有五脏七情、七冲门之说,《神农本草经》有中药配伍的七情之论等。

关于中医病因七情学说的形成,张光霁等对“七情”中“七”的由来做了考证,认为这一数目的确定是同时受到了儒家思想、包括《礼记》在内的时代文风、医家以七论病方式以及陈无择推崇经典思想的影响。乔明琦等通过对陈无择治学根底、学术风格的考察,也认为陈无择把情定为七是受汉代以来“七体”文风与《难经》以降“以七论病”思路影响的结果。

在方药的临床应用方面,后世亦有神秘数字“七”的运用,如《华佗神方》卷四载治“诸黄症神方”所用药物:瓜蒂二七枚,赤小豆二七枚,秫米二七粒;同卷治“急黄神方”用药有:赤小豆、丁香、黍米、瓜蒂各二七枚。在制药方面,《本草纲目》卷九水银条集解曰:‘烧存性,盛入瓮内,封口,埋土坑中四十九日,取出自成矣”;《本草纲目》卷八铁烨,主治心虚风邪等,“以久使者四斤,烧赤,投醋中七次,打成块,水二斗,浸二七日,每食后服一小盏”等。

(2)七日周期节律

恩斯特·卡西尔指出:“神话空间感与神话时间感不可分割地结合在一起,两者一起构成神话数观念的起点。”田大宪认为,人类总是以表示空间方位观念的符号作为时空认识的基本尺度,这种原始的时空混同,往往呈现为以空间方位的某一点来标志时间循环的周期,因而某一空间方位也就同特定的周期归为一体。因此,神秘数字“七”在表示“极限方位”的同时,也可表示生命的周期变化,有物极必反、周而复始的意味。

《周易·复卦》曰:“复:亨。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彖传》曰:“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即“七日来复”是天体运行之道。从中国传统天人合一的观念来看,“七日来复”也当是人体生命运动的规律。《灵枢·平人绝谷》曰:‘黄帝曰:愿闻人之不食,七日而死,何也?”《伤寒论》第7条曰:“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发于阳,七日愈;发于阴,六日愈。以阳数七、阴数六故也。”第8条曰:“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这里虽有实际观察的结果,但也有神秘数字观念的影响。

《素问·遗篇·刺法论》的论述则更多地反映了神秘数字“七”模式的影响,曰:“其刺以毕,又不须夜行及远行,令七日洁,清净斋戒,……思闭气不息七遍,以引颈咽气顺之,如咽甚硬物,如此七遍后,饵舌下津令无数,……刺毕,可静神七日,慎勿大怒,怒必真气却散之”。这里反复提到斋戒、静养当以七日为期。

《刺法论》所载小金丹的组成及炼制谓:“辰砂二两,水磨雄黄一两,叶子雌黄一两,紫金半两,同入合中,外固了,地一尺筑地实,不用炉,不须药制,用火二十斤锻之也。七日终,候冷七日取,次日出合子,埋药地中七日,取出顺日研之三日,炼白沙蜜为丸,如梧桐子大,每日望东吸日华气一口,冰水下一丸,和气咽之,服十粒,无疫干也。”卓廉士认为,这里药物配伍的比例应该来自反复组合的经验,但炼制的时间一共用到了三个“七日”,一个“三日”,三七二十一,然后用“火二十斤”加“一尺筑地实”,又应三七二十一之数。物以三生,七为天地周期之数。显然与神秘数字“七”所蕴含的极限循环之意有关。

另外,也有不少学者将《素问·上古天真论》所论女性以七为生长发育基数作为神秘数字“七”的应用范围,但与男性以“八”为生长发育的基数相提并论,究其实质,当主要来自于古代医家对人体生长发育及生殖规律的实际观察总结。一般情况下,女性14岁左右月经来潮,49岁左右绝经,而男性发育较女性稍迟,故女性以七、男性以八为基数,基本符合各自的生长发育及生殖规律。对中国健康人骨量随年龄增长变化的研究发现,骨量变化的规律与肾主骨理论所描述的骨骼生长发育及其衰老的规律基本一致。因此,用神秘数字“七’,解释女性以七为生长发育基数似有牵强附会之嫌。

综上所述,神秘数字“七”的产生与人类对于宇宙空间、天体运行规律以及人体生命节律的认识等因素有关,体现了原始时代时、空、数一体的整体思维特征。其与中医学的关系主要反映在七数分类模式与以“七”为基数的周期节律两个方面,在对神秘数字“七”与中医学关系的认识时,须持十分审慎的态度,理清模式推演与实践经验的主次、因果关系。

数字“七”与中医学的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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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于《中华中医药学会》2016年5月,作者/邢玉瑞、苗彦霞,版权归相关权利人所有,如存在不当使用的情况,请随时与我们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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