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中药论治肝阳虚
肝阳虚病证治
明·张景岳《类经附翼·三卷·求正录·真阴论》提到过肝“阳虚”。清·王旭高治肝三十法中列有补肝气,补肝阳、温肝等,并列出补肝阴,补肝阳、补肝气、补肝血之所用药物,但其临证的医案中则未见到肝阳虚之例证。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曾讲,治肝阳不振投以黄芪一两、桂枝尖三钱而矣。《蒲辅周医疗经验》、秦伯未《谦斋医学讲稿》都提到肝有阳虚。近数年来,医学刊物曾有肝阳虚个别医案报道及对肝气虚阳虚的探讨等,说明肝有阳虚已渐引起医家的重视,也说明肝气虚并不能认为即是肝阳虚。就我个人与我老师的大量病例证实,肝不仅有气虚、血虚、阴虚,也有阳虚。肝气虚之临床表现与肝阳虚之临床表现并不相同,其治法方药亦异。
(一)肝阳虚主证、主脉、主苔
肝阳虚,程度有微甚,病程有短长。有单纯性肝阳虚和非单纯性肝阳虚两者。单纯性肝阳虚无兼病夹证。非单纯性者有肝肾两者阳虚或肝脾肾阳虚等。表现于临床之症状证候则不相同。
《素问·脏气法时论》:……虚则目䀮䀮无所见,耳无所闻善恐如人将捕之……”《太平圣惠方》:“肝虚则寒……悒悒不乐,如人将捕之…….筋脉挛缩,爪甲干枯”。说明肝阳虚会导致视觉、听觉的变化,而精神状态的变化则与肝气虚、肝血虚的“易怒”不同,而为“易怒”—悒悒不乐,恐惧之甚则如大祸临头,似有人将要捕之。“肝主筋,其华在爪。”肝阳虚能出现筋脉挛缩、爪甲干枯之症情。阳虚则阴盛,阴盛则寒。肝阳虚可常见胁痛、四肢冷。笔者所治肝阳虚证,其临床表现由于病之新久、程度之轻重、兼夹证之所属等种种因素而不尽相同。在“阳虚则寒”方面主要表现为畏冷胜常,四肢不温,身背恶寒,夏着稀衣等。在“目䀮䀮无所见”方面则可出现视物旋转、摇摆,两目昏花,幻见异形近身或尾随(但均无人在),见地面波动(但路面平坦无异常)等。在听觉方面的变化有:室外有步履声(但并无行人),耳闻有语声(并无人说话)等。在“善恐”方面的主要表现是闻声则惊悸不安,闻声则如大祸临头,日间不敢一人在家,夜间不敢一人独卧。除一般胆怯善惊之外,尚有对某一物或某一人特别恐惧,惶惶不安而不知所措。如见到剪刀、菜刀特别害怕,见到同一单位中某一相识之人(平时无仇无恨)而恐惧,大有将遭毒手之感。情志方面的变化则可出现悒悒不乐,无所悲伤而泣不成声。震颤、挛急均为或有之症。而患者一般食欲均不良,夜难寐,口干不欲饮。脉细无力,舌苔薄质淡或紫黯,亦可出现异常之舌色。总之,肝阳虚之临床表现较复杂。但上述种种症情与精神分裂症并不相干,凡属肝阳虚患者的思维不乱,逻辑正常,主诉清楚,意识无障碍。
(二)证治择要
1.见桥却步胆战心惊
肝阳虚病例,患者张某,女,31岁,农民。半年来饮食少思,精神萎顿,不能坚持务农劳作。畏冷,闻声惕然而惊,单独一人不敢在家,外出要人相伴。每当过桥(并非小桥)则胆战心惊,面色青变,查脉缓无力,苔薄质淡。此乃肝阳虚为病。肝胆相表里,肝虚则胆怯而出现一系列症状。
予温阳益肝法,药用制附子、淡吴茱萸、炒小茴香、炒苍术、黄芪、肉桂、陈皮、甘草等。来诊5次,共服25剂,症情逐渐减轻乃至痊愈。随访数年,未见复发。
2.怕刀怕人惶惶不可终日
曾治一薛姓患者,37岁。纳食逐渐减少,形寒怯冷无定时,闻声则惕然而惊,年余以来不能工作,日间不敢独自家居,很少单独外出,面色㿠白,迭经治疗无效。家属为之牵累不堪。其夫陪同来诊,据述患者对菜刀特别恐惧,每次切菜之后需将刀收藏勿为其所见。此外,无论日夜,若有人敲门则患者惊慌失措,疑有人要捕捉她,故而惶惶不可终日。询问家族中曾经有无类似疾病者,据述父母家族中均无类此病者。脉细无力,舌苔薄质淡。亦为肝阳虚之疾。予温阳益肝法,药用参、术、陈、苓,甘草、制附子、油肉桂、吴茱萸、炒小茴香、当归、黄芪为方。药服5剂,症情即见好转,又5剂更好转,连服药2个月,一切症情均消失,面红润,言语爽朗,不似病中懒言低语矣。恢复工作后迄今未复发,距今已整整15年。
3.能食而身体渐瘦,惊恐少寐幻听幻视
2009年曾治肝阳虚1例,郭某,男,20岁。在校学生,因本病而休学。病起之初纳食正常,而寐不良,多梦,形体逐渐消瘦。继而出现恐惧易惊,耳中常听到胡言乱语而不见人,恍惚间见到似人非人的形象刹那而过则十分惊恐。神态反常,寡言,思想不能集中,但思维完全正常,无乱语,有理智。病已4个月,学校允其休学1年治疗,其父伴来诊。患者寡言且有羞感,症情如上,偶咳痰。诊其脉,细无力,舌苔薄。虽无中虚、恶寒之症状,仍符合肝阳虚为病。与温阳益肝法。
药用制附子5克,淡吴茱萸5克,山茱萸10克,炒小茴香10克,以温补肝阳;熟地黄12克,温补肝血;胆南星10克,陈皮6克,以化痰浊;佐龙齿30克以安神。7剂后幻听幻视减小,恐惧好转,神态有所改善,但寐仍不良,梦则减少。脉细缓,心率62次/分,舌苔薄。原方增制半夏12克,干姜3克,熟地黄改为18克,每日1剂。连服2周后,症情进一步好转。原方继续服用,诸症消失。脉和,72次/分,舌苔净。一切恢复如常人。共诊疗3个月余,于是年6月复学,迄今安好。
4.恐惧健忘多疑,静坐杂念沓来病例
1981年吾师曾治又一类型之肝阳虚病例,患者虞某,男,21岁。精神不振、悒悒不乐,逐渐发展至闻声则惕然而惊,惧见不识之人,善忘、多疑。纳食有时不馨,大便正常,夜寐不良,乱梦纷纭。外生殖器有时觉胀,头部有时觉紧束。诉述病情声低无乱。常静坐无言无语达两小时余。自己无妄想但杂念纷至沓来,皆与己无关,摒除无法。此种症情历时已2个月,专科医院检查已排除“精神分裂症”。其父陪同来诊。患者沉默寡言,面色不荣。喜静而不喜动,静坐并无思无虑,但、玄妙不可思议之问题不断向脑中袭来,询何不主动摒除,曰:无法镇定。以上症情属肝阳虚证又一型例。脉细弦无力与证相合,但舌红无苔,唇若涂朱,口干但不欲饮。病机似难解释。考虑至再,阴盛于内,为何不能格阳于舌,诸证皆属肝肾阳虚、痰从内生,脑为髓海,阴霾之气上蒙脑府神明为之乱,其脑不能静非阳之扰乃阴之蕴。至于外生殖器之有时胀,其机理与头重头胀等相一致。振奋肝肾之阳,以消阴翳,兼化痰之品,观察疗效。
药用制附子10克,炒小茴香6克,淡吴茱萸6克,以温阳益肝;制半夏10克,薄橘红6克,京胆南星10克,炒白芥子6克,炒白苏子12克,九节菖蒲5克,以化痰开窍,合欢皮、花各12克以调气宁神。服用10剂,呆坐,寡言略有好转,仍口干不欲饮,脉细无力,舌红无苔唇红如前。无任何不良反应。原方制半夏改用15克,又服17剂。沉默寡言、呆坐、脑中不可思议纷至沓来之情况减少。脉细,唇舌红无苔均如前,原方去白芥子、白苏子,加柴胡10克以疏肝,黄芪15克以益气,又服20剂。沉默寡言之神态大为好转,言语灵敏,已不呆坐,脑中不可思议杂乱情景完全消失,恐惧多疑亦差。口干不欲饮如前,两足不温。纳、便可。脉细无力,舌色之红稍淡,且略布薄苔,唇红仍如前。说明阴渐消而阳渐长,阴盛于内、格阳于舌之病理机制开始转化。用制附子9克,淡吴茱萸6克,九节菖蒲9克,制半夏15克,胆南星10克,薄橘红6克,黄芪20克,合欢皮15克,软柴胡10克,当归12克,甘草5克,继续温阳益肝化痰,又服20剂,精神状态完全恢复正常,除偶尔头重外,眠、食、便通均正常,口干瘥,善恐消失,外生殖器之胀亦消失。脉细,舌唇红转淡,舌上新苔薄布,阴消、阳长进一步好转。上方去柴胡,加补骨脂12克,又服20剂,一切恢复正常,回厂工作。
胆怯易惊、畏冷、食少、疑惑、苔舌脉呈虚寒象,是肝阳虚的主要症状,然其临床表现颇为复杂。同样胆怯,或怕一物,或惧一人,或不敢独自在家,或惧单独外出,或畏过桥。情绪低落,或无端悲泣,或如大祸临头,或疑他人妄图迫害,或欲轻生。畏冷甚者夏着棉衣。精神行为方面或幻听幻视或有夜游。兼夹症常有肝肾阳虚、肝脾阳虚或夹痰,而见腹胀、便溏、便秘、食少。无论症状表现如何复杂多端,均可见情绪方面的改变(肝失疏泄)、胆怯易惊(肝胆相表里)、一派虚寒征象,温阳益肝可使诸症缓解。肝,其性刚,藏血。肝火易炎,“体阴而用阳”,性喜条达,但易郁怒。肝火旺、肝郁气滞均为肝之实证,有肝火挟湿、挟湿热,肝火旺木克土;有肝郁气滞而热从内生,肝郁气滞而寒从内生,有肝气郁滞挟湿等多种病证,是临床常见证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