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美国顶尖大学得抑郁症的留学生,后来都去哪儿了?

文 / 学区教育
2021-03-29 18:31

From:Stoooges三士渡

ID: StooogesEducation

上个星期,有一天早上起来,我突然不能起床了。我觉得身体没有一处不疼,比如我的头简直重得像一个铁锅,我对除了躺在床上的以外的事儿都没有兴趣。经常,一下课,我就回到宿舍就睡到晚上十点多,再起来当一会儿宿舍里的夜游神。

我懒得吃饭,说实话,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因为我感觉不到饿。我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有去上课。原因大概就是,我是一个缺乏自律能力的人。是一个软弱的人。

我没有办法起床,洗头,穿上过得去的衣服,走到教室。越是想到自己的无能和软弱,我就越悲伤,越悲伤,我就浑身越疼,浑身越疼,我就越难以起身去上课。貌似已经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在这个校园里,除了我以外大家好像都是人生赢家。她们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知道毕业以后要进入哪个投资银行,知道自己在华尔街几十年后的楼顶办公室是什么朝向。她们背着自己LV大包,戴着Ray-Ban眼镜,穿着『Duang Duang Duang』地砸着石板地上的高跟鞋 ,脸上阳光灿烂地笑着。只有我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鬼魂一样飘来飘去。

学校有针对我这样的人的心理咨询,免费的。最开始我还一个星期去两次这样的心理诊疗。但是,很快,我已经抑郁地不能去治疗抑郁了。

同时,我也不敢去接受治疗,因为我担心,如果我告诉了心理诊疗师所有我正在想的事情,他们会立马把我关进校医院里;再过几天,他们可以把我赶出校园。

美国校园里像我一样的人不在少数,而留学生中就更加多。Amherst College有一项统计,有31%的学生在过去的十二个月里都曾经『抑郁』过。所谓的抑郁症状就是觉得自己对曾经感兴趣的事物丧失了兴趣,突然暴饮暴食或者突然暴瘦,嗜睡或者睡不着,或者有过自残自杀的冲动。

但是,真正服药或者接受心理治疗的人太少了。大多数人总觉得自己是懒惰,或者软弱。但是他们没有想过,自己也许是大脑里缺少了几种化学物质。

正如在中国校园里,美国精英校园里的孩子们都极力装出『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样子,即便身后正在雪崩。所以很少有人及时会向周围的人求救。我的一个朋友艾丽莎是一个全A学生,但是在大二伦敦交换时,在伦敦的小公寓里自杀身亡。

在艾丽莎的公开追悼会上,很多认识和不认识她的学生都来了。其中,有不少自称是艾丽莎朋友的人。大家都回忆她生前十分开朗,是个人见人爱的『逗比』,学业优秀,体育也好,三好五美。

也许,就是因为艾丽莎的好强杀死了她。她在这个竞争激烈、人人都想要表现的比实际更好的校园里,不能告诉别人『我今天感觉太糟糕了』或者『我觉得我要撑不下去了,我希望你来陪我』。乃至她自杀后,她的朋友都对她多年抑郁的历史一无所知,总觉得她的内心和外表一样快乐。

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走弯路是必然的。我的朋友Lilian曾经在中西部一所名校上学。大一开学不久后,可能是想念家乡圣地亚哥的天气和朋友家人,加上学业压力,她抑郁了。她开始不上课,不起床,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每天就在宿舍里醒了就呆坐着,然后再睡。

很快,她挂科了,学校也迅速将其退学。Lilian的父母是第一代的亚裔移民,对她寄予厚望。他们多次对她说:『我们搬来美国就是为了你。如果没有你,我们在中国早就发财了。』

她从小就在这样没完没了的唠叨下长大,总觉得自己肩负了世界。她从小学六年级起,就开始准备大学入学用的SAT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学业失败,而学业失败让她更加抑郁,从而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退学后,她灰溜溜地回到了一个加州的小镇上,用当年准备SAT的决心,接受治疗、心理咨询,以及锻炼身体。半年之后,她病情有所好转,选择了当地一所社区大学。

在两年之后,她转入了伯克利,以最高荣誉毕业。今年,Lilian即将去东海岸的一所知名大学读研究生。可能她确实走了一些弯路,『浪费』了一些时间,但是和中国的系统不同,美国的大学系统给了学生很多『重返校园』乃至『重启人生』的机会。

从Lilian的经历来看,抑郁症并没有那么可怕。但是,美国学校对于『精神疾病』的态度让很多学生难以利用这些重启人生的机会。美国精英大学对于患抑郁症的学生表面上是『支持鼓励』,但实际上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认识一个叫安妮的中国姑娘,在一所东岸的文理学院念书。她在第一年的时候成绩几乎全A。但在年底的时候,她突然撑不住了,在脸书上发了一条状态。说明自己曾经有过十几年的抑郁历史,最近更加严重,想要自杀。她的朋友看到了这条状态,十分担心,给校警打了电话。几分钟以后,校警就在宿舍里找到了她,发现她正对着电脑失声痛哭,旁边放着半瓶伏特加,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

警察迅速将其『带走』,把她关进了校医院。第二天,院长给她的父母写了一封邮件,让他们带她回家。院长说自己很理解给了安妮的家庭很有压力,但是出于对她健康的考虑,不得不让她暂时退学。当她治愈之后,学校会根据她的情况考虑录取。简单来说,她被学校暂时开除了,至于她能不能回到学校,这要看院长和整个官僚机构的心情。

在之后的一年里,安妮努力接受治疗,在半年以后她已经好转了很多。她开始在西北大学和伯克利作为『访问学生』上课。并在访问期间,拿到了全A的好成绩。同时,她开始参加体育活动,和社团活动,甚至在这段时间里成立了一个非盈利机构,为中国的失学儿童募款。

但是当她申请回到这所文理学院的时候,却被拒绝了。情急之下,她打电话去询问原因,院长给出的理由也非常模棱两可。她只是说,安妮缺少相应的『insights』(观点),而她应有的『观点』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这种不确定性,让安妮感到绝望。她在美国并没有绿卡,而签证也即将过期;很快她就必须重新回到中国,彻底放弃回校的计划。

学校收到她一次又一次的『入学申请』后,给了她一封信,上面写着『正如你所知,校园生活压力非常大。我们必须要相信,如果你被误解、被伤害,你不会用伤害自己或者伤害他人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安妮无力地笑了。如果他们都不让她回到校园,她该怎么证明自己对校园并无威胁呢?

有一天晚上,警察突然敲开了她的门,对她说,她的母校已经提交了一个『命令』(order),不允许她以任何非纸面的形式联系母校的任何人。这对她当头一击,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安妮的学校并不特殊,和无数其他大学一样,是自私的。大学最怕的事情恐怕就是一个有精神疾病的学生在校园里自杀。各家报纸都喜欢报道类似于『顶尖大学生自杀』的新闻,而如果不幸和康奈尔或者麻省理工学院一样,有了『自杀大校』的美名,那真是跳进密西西比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说学生自杀是个人行为,那么如果造成了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枪击惨案,就更加不可收拾。早在2007年4月,有精神疾病的弗吉尼亚理工学生,来自韩国的Seung-Hui Cho首先用气枪先后射死32名学生和教职员工,之后他举枪自尽。这是所有大学的噩梦。自枪击案件以后,学校对于安妮这样的学生的态度,也变得可以理解。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原谅。

只是这个严酷又自私的大学系统让安妮这样的学生很难重启人生。两个月以后,签证过期,她也不能继续在做『访问学生』了,所以她离开了美国。而有了这样的简历,让她极难申请上美国大学,尽管她一直成绩突出,SAT接近满分,社团活动也很丰富。回到中国,安妮陷入了更深的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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