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世界知名神经科学家、美国南加州大学教授梁京:阿尔兹海默症与抑郁症的病理机制相似
美国南加州大学教授梁京 每经实习记者 刘美琳 摄
2019年9月21日,是第26个“世界阿尔兹海默病日”。据了解,2018年全球共有5000万余人患有阿尔兹海默病(又称中老年痴呆症),平均每3秒,就会新增一位患者。
今年“世界阿尔兹海默病日”的主题是“从容面对,不再回避”,实际上“从容面对”阿尔兹海默症并不容易。尽管2018年世界卫生组织已将阿尔兹海默与其他失智症列入全球前五大致死原因,但人类始终对阿尔兹海默症束手无策。与此同时,阿尔兹海默病还是老龄人口中发病率最高的疾病之一,据统计,中国近七成老人走失事件均源于阿尔兹海默症。
面对这一世界级难题,全球许多的科学家都投身于阿尔兹海默症的病理和治疗研究,美国南加州大学教授梁京就是其中之一。作为“支撑蛋白-抑制神经受体”理论奠基人,梁京主攻阿尔兹海默症已有20余年。
为何要穷尽毕生之力研究阿尔兹海默症?梁京坦言,“我们每个人都有父母,如果哪一天他们失去记忆了,不认得你了,甚至说不出你的名字,这是一个非常悲惨的现实。我们绝对不希望一个人在失去认知的情况下走完他的人生道路。”
通过十多年的努力,梁京带领的研究团队已找到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药物作用靶点,药物开发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9月19日举行的2019第二届中欧生命科学发展与合作论坛方案上,梁京教授与《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分享了她最新的研究成果。
因果倒置的一个世纪
在过去的近一个世纪里,由于对发病机理认知的因果倒置,人类始终对阿尔兹海默症束手无策。
1906年11月的一次科学会议上,一位名叫阿尔兹海默的德国医生公布了一个病人的病例。这位已故的女性病人患有严重的记忆障碍,说话困难并很难理解别人对她讲的话,后期病情迅速恶化,于1906年去世。
阿尔兹海默医生从未见过类似的病例,在尸检中他惊讶地发现:病人的大脑已严重萎缩。在显微镜下,阿尔兹海默观察到,病人几乎整个大脑皮质的神经细胞都含有一些细小的粟粒状颗粒,里面有着特殊物质沉积。这便是后来被命名的“淀粉样斑块”。
近一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认为这些淀粉样斑块是破坏记忆和运动神经元功能的罪魁祸首。然而近两年的研究已经发现,这些物质也同时存在于正常的、没有认知障碍的老年人大脑中。
“这意味着,淀粉样斑块不是致使阿尔滋海默的一个诱因,更有可能是一个结果。”梁京解释说,“所以,在最开始以克服淀粉样斑块为目标去开发的所有药物的临床实验都失败了。”
病理搞错了近一个世纪,阿尔滋海默药物研发的失败似乎成为了再正常不过的事——2018年1月份,全球制药巨头辉瑞宣布关闭阿尔兹海默症和帕金森新药研发,并为此裁员近300人。而此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另一家跨国巨头日本武田药厂也宣布,阿尔兹海默症药物吡格列酮临床Ⅲ期试验失败。尽管已累计投入了数千亿美元,全球已经有近16年无阿尔兹海默症新药上市。
提前干预阿尔兹海默症正成为可能
现如今,虽然治愈阿尔兹海默仍然极其困难,但提前干预、延缓发病时间正在成为可能。
在阿尔兹海默病理研究过程中,梁京的团队注意到两个数据:70%的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同时患有不安综合症;17%的患者同时患有癫痫。“这说明了一件事: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抑制神经受体一定是出了问题。”梁京介绍道。
粗略地讲,抑制神经受体的作用就是使大脑由兴奋转向抑制。功能不全时,人会表现为兴奋、失眠、焦虑;活跃时,又容易导致抑郁、嗜睡和无精打采。
然而各项技术却显示,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抑制神经受体并没有发生数目上的改变,国际上也没有人对于抑制神经受体进行深入的探讨。不过,经过多年的持续研究后,梁京终于发现,虽然抑制神经受体并没有发生数目上的改变,但抑制神经受体的“辅助者”——支撑蛋白却发生了数量减少和异常。
“毫无疑问,没有这个蛋白质的支撑,所有的抑制神经受体都无法再有正常功能。这也就得出了我们的理论:支撑蛋白和抑制神经受体的通路发生故障,是阿尔兹海默症的重要发病机制。”梁京表示,基于这一病理发现,其团队正在进行药物研发和康复方案的研究,相应的药物和保健品已在美国申报FDA认证。
另一方面,梁京也进一步与记者分享了她的最新研究成果——抑郁症与阿尔兹海默症的关系。
在对小鼠进行独居三周的实验后,梁京发现,动物产生的抑郁症病理变化与阿尔兹海默症是相同的。“人类和老鼠都是群居动物,小鼠独居3周,类似于人类社会分离约3个月。我们现在已经发现,至少在缺乏支撑蛋白致使抑制神经受体的功能出现异常,这个病理机制是相似的。”
“这是我们正在投的一篇文章,也是我们的最新研究。”梁京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抑郁症反反复复地发作,患者总需要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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