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抑郁我和她互换生活环境,那天我却在她房间里发现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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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所有抑郁症患者和他身边的人。
“谁说命运不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出口,虽然我并不知道出口外会有什么。”
苏薇从不知道附近的那条河有那么深,并且那么清澈,清澈到逐渐下沉的身体也能看得清楚水面上漂浮的落叶,和波澜中星星点点的阳光。
她眯着眼睑,任河水冰着她的眼,仿佛看到一个海豚游向她。这海豚很大,速度很快,摆着尾向她冲了过来。
医院里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一个穿着体面的女人侧身坐在病床边,紧紧地握着床上苏薇的手。一旁的男人浑身湿透,在跟主治医生对话。
“她的抑郁症这么严重吗?都到了轻生的地步?”男人很有威慑力,即使身上的衣服被河水浸湿,显得有些狼狈,也还是站得笔直。
“从她的化验结果里没有看到最近在服药,苏小姐是不是把药偷偷倒掉了?”医生皱着眉头试探地问。
男人低着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苏薇躺在病床上,异常苍白的脸,连她那花瓣似的嘴唇,都毫无血色,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医院,一个个画面仿佛电影般飘向她。
一个穿着花格子连衣裙的小女孩坐在草地上,她马上认得出,那是她自己。忽然,另一个女孩子用小石子丢她,被她发现,追了过去,两个孩子爽朗的笑声响彻在灿烂阳光下的草地上。
苏薇笑了笑,是她和妹妹小的时候,那时候真好。
画面突然转变,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一个小女孩顶着书包跑进了家中,在门口遇到了同样惊魂未定的爸爸,爸爸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是爸爸和妹妹。苏薇看着,他们打开家门走了进去,没过一会儿,门中传来愤怒的对骂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苏薇心里一紧,发生了什么事?她也试图拉开门走进去,却不曾想,走进去的是另一种光景。
简单的家具,和一个很小的房子,房子的一角一个小小的书桌,上面堆满了书。而书桌对面坐着一个女生,披散着头发,看起来很瘦弱。
房间里安安静静,女生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光芒,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绝望,看起来像绝望,她看着苏薇的方向,轻蔑地笑了笑,“你现在过得很好吧?我的亲姐姐。”
一股巨大而浓重的情绪涌上心头,苏薇突然觉得自己天旋地转,呼吸急促,似乎站也站不住。再看眼前,一个个从小到大乱七八糟的画面快速地冲向她。
“啊——”她叫了出来,然后就睁开了眼。
苏薇失魂落魄地看着四周,看到她妈妈那张焦急的脸,还有继父浑身是水的模样,半响,才意识到发生过什么。
她真希望自己没有醒过来,然而,就连梦都不肯放过自己。
现在的苏薇是一个富家千金,几年前父母离婚,小自己一岁半的妹妹跟着爸爸留了下来。还没等苏薇从悲伤里走出来,她妈妈就改嫁到了现在的家里,嫁给了ESO上市企业的董事长,而这眼前落汤鸡一样的男人,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继父。
自从搬进了这个家,她就再也没有快乐起来。
即使她拥有了一个巨大的衣帽间,衣帽间里装满了各种奢侈品的衣裙、鞋包;即使她开始过上贵族般的生活,有专门的家庭教师、专门的管家、专门的钢琴老师和小提琴老师;即使她从上下学都被豪车接送,毕了业就直接被送去进修表演,以后有望走进娱乐圈或者时尚圈。
她也没有真正地再开怀大笑过。
她的精神科主治医生说,她心里仿佛埋藏了很多个死结,打死在那里,解也解不开。
她连续很多年都做同一场梦,梦中的她站在一个四面是高墙的迷宫中,周围都是同一个颜色——石灰灰色,没有路标,没有指引,她不停地行走、寻找,不知自己在找着什么,只想快点走出去,却没有一次找到过出口。
她也是由于这个梦,才开始接受治疗的,没想到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患者。
之后的日子,越来越寂静,即使周围的生活仍旧灯火兴旺。
苏薇不是没有问过母亲,她一直都不知道父母突然离婚的理由,她唯一知道的只有在学校的时候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告诉她,哦不,通知她,一夜之间更改了身份。等她放假再回家的时候,过去的生活似乎永远脱离了她的生命。
她的母亲除了沉默,就给了她一个解释——不合适,和平离婚。
苏薇最擅长的就是表演沉默寡言或者冷冰冰的女子,这在表演课上的戏份可不多。课上大家都解放天性的时候,苏薇经常绷紧一张脸坐在角落里,手指抠着板凳,老师知道她是富家千金得罪不起,也私下知道她抑郁症的事情,所以有意偏袒,但凡有高冷点的表演,才让苏薇尝试。
“但这样下去,学表演只是给她找个事做罢了。”老师跟苏薇的母亲站在学校的门厅处说道,“苏小姐自身条件很好,但我建议还是治病要紧,表演需要身心的解放,她性格孤僻,又加上心理……”
“我知道,别说了。”苏薇的母亲皱了皱眉头,“这孩子我接回去了,先修养再说吧,也麻烦你了,刘老师。”
刘老师仿佛松了口气,“说什么客气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孩子健康要紧……”
苏薇的母亲没有说话,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门厅外,这时候苏薇孤单的身影从楼里走了出来,她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径直坐进了车后座。
苏薇的母亲叹了口气,坐进了副驾驶。
司机透过后视镜有意无意地瞄着苏薇,苏薇一脸淡然,面容仍旧苍白无比。车里一片尴尬的气氛,终于,母亲忍不住开口。
“薇薇,今晚我们母女俩在家好好吃顿饭吧,妈好久没做顿饭了,还记得我做的红烧肉吗?你当年特别喜欢吃。”
苏薇看着窗外,没有抬头,“是苏米特别喜欢吃。”
母亲稍微感到尴尬,“主要是我们两个好好聊聊天……”
苏薇没有任何反应。
司机加快了车速,可能连他都无法忍受车中的冰冷气氛。
这是一个很长的餐桌,也许是餐厅太大为了装饰,虽然家里最多会有四个人一起吃饭,但坐满二十几个人都没有问题。这第四个人,就是苏薇继父的儿子——冷烨。
同为重新组成家庭中的孩子,冷烨和苏薇是完全两种人格。他是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公子哥,走到哪都高贵张扬,时常挂着一张高傲的脸。这个少爷的底子也很雄厚,从小就精通各类乐器,智商又高,大学毕业之后出国留学,更讽刺的是,他主修的是心理学。
然而这心理学研究生对自己异父异母的妹妹从来没有什么兴趣,包括她的抑郁症。平时根本见不到冷烨的人,继父也没准备在近期让他接管自己的公司,所以任其浪荡。
今天,苏薇的母亲打算和苏薇好好聊一聊,面对自己已经自杀过一次的女儿,她没有办法再逃避,可天不作美,不巧的是冷烨今天回来吃饭了。
冷烨随性地拉开母亲留给苏薇的座位就坐下,吩咐上餐,而苏薇旁若无人地走进餐厅,坐在了长桌的另一边,远离了这二人。
一场无比尴尬的晚餐,哦不,只有苏薇的母亲心急火燎地尴尬,苏薇小口的吃着饭,似乎在咀嚼着药片。而冷烨,则旁若无人地看着手机,时不时发出笑声,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正当苏母琢磨着怎么叫苏薇单独聊一聊又不显得唐突的时候,苏薇推开椅子,“我吃饱了。”说完转身上了楼。
苏母放下筷子。
冷烨头也没抬,说:“你真想给她疏通下吗?”
苏母茫然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虽然妈知道你平时也忙,但是救救这个苦孩子吧,她前几天走进了家后面的河中,要不是你爸在附近打高尔夫,看到她走了过去,觉得不对劲,她现在就不在了……”
冷烨停下了翻手机的动作,想了一下。
“我试试。”
这是一间满是柔和暖色的房间,只不过窗帘被紧紧地拉上了。冷烨走到苏薇卧室的门口,发现门没有关,灯也没有开。
他从容地走了进去,看到苏薇坐在床边的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他走到苏薇的对面,看着她的脸。
“你用沉默、用悲哀、用死亡来寻找答案和出口,效果怎么样?”
苏薇诧异地抬起脸,就对上冷烨少有的正经眼神。
她没有说话。
冷烨坐了过来,看着他们对面墙上的一副巨大的油画,缓缓地说:“应该是有效果的,如果没有,可能还不彻底。”
苏薇突然心里翻起一股愤怒,无名的愤怒。
“你什么意思?”
冷烨冷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还不够绝望。”
苏薇看着他,握紧拳头,“你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那,不如一起睡吧。”冷烨突然翻身过来压住苏薇,苏薇被这突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话说回来,我可以让你感到更加绝望,想不想试试?”冷烨挑衅地看着苏薇。
苏薇愤怒地一把推开了冷烨,“变态!滚出去!“
冷烨笑了笑,起身走了,走到门口把灯打开,然后关了门离去,留下一脸惊愕的苏薇。她惊愕的不是这个人居然可以这么混蛋反常,她惊愕的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了除了悲伤以外的情绪。
这天晚上,苏薇的梦仍旧是那个四面高墙的迷宫。不一样的是,迷宫中出现了冷烨,她转角走过去,就看到冷烨靠着墙壁坏笑地看着她,“没有效果,说明你还不够绝望。”
只是在梦中冷烨接着说了下去:“你没体会过什么叫痛苦,什么叫绝望,却假装抑郁,假装悲伤,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他靠近苏薇:“你知道你在寻找的是什么吗?你在寻找什么才是痛苦,因为你过得太幸福了,根本不懂什么叫心痛。”
苏薇拧紧眉头,醒了过来,天还没亮,她仰躺在大大的公主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绝望?他说的对,痛,却不能痛得彻底,这种感受更加难受。
苏薇不用再去上课了,她变得更加无所事事,而这无所事事,让她更加痛苦。冷烨的话一直徘徊在耳边,她决定试一试他的方法。
白天苏母和继父都出门了,她把自己锁在卧室的洗手间中,放好了一浴盆暖暖的水,穿着洁白色的睡裙躺进了水里。
真舒服,这舒服甚至让她忘记了下一步的动作,比如拿起旁边的刀片。
突然,她眉头一紧,耳边响起两个女孩欢闹的笑声,这笑声仿佛一把刀,生生地割在她的心脏上。无数个画面冲向她,她感到天旋地转的痛苦,在水中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她揪着自己的长发,试图把这种混沌的感受揪出她的大脑。
压抑、愤怒、懊恼、烦躁,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思维混乱到曾经看过的电视剧,混乱到乱七八糟的回忆,这些回忆出现得毫无意义,但足以让她躁动不安。
喊也喊不出,哭也哭不出来。
只感到一个漩涡,漩涡中的她不停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一次又一次,倒下又倒下。
血泊,没错,是血泊,她满眼都是鲜血,只有脑海里浮现这些的时候,能够让她平静下来。
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靠想着一地的鲜血画面。
她颤抖着小手拿起旁边的刀片,割在了自己嫩白的手腕上。
她感觉到的不是疼,而是畅快,仿佛窒息已久的自己终于呼吸了一口新鲜的冷空气,无比地畅快。
鲜血很快流到了浴缸里,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红发呆。
突然,浴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冷烨跑了进来,他粗鲁地抓过苏薇的手,“割都割不对地方,你还能干什么?”
苏薇突然又一股愤怒涌起。
冰冷的书房、暖暖的壁炉,苏薇包裹着厚重的白色浴巾坐在暖炉旁边的地板上。
冷烨在她面前来来回踱步,显得很焦躁。突然他扭过头来看着苏薇,似乎决定了什么事。
“今天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
苏薇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痛苦。”冷烨坚定地看着苏薇的眼睛,蹲在了她的面前。
“但是你告诉我,任何一个念头,随便说,你想干什么。”
苏薇也想尝试一下,她试着说:“我……想离开。”
“离开哪?”
“离开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离家出走?”
苏薇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敢……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害怕,什么都怕。”
冷烨沉思了半天,说:“不如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苏薇开始警惕起来,似乎她对生活中的一切都非常警惕:“见谁?”
冷烨故意留有余地,什么都没有说。他走进苏薇的衣帽间,挑了一件红色的毛衣,还有一条超短裙,拿了一双长靴,顺带挑了一顶俏皮的帽子,他抱着这些衣服,扔到苏薇身上,“换上。”
苏薇已经很久都没有穿过这些了,她平时只穿黑白灰和舒服而宽松的休闲装,因为那样会让她有安全感。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似乎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这是一家很简陋的面馆,在楼宇间的一排小平房,进门需要低头,因为房里的地面低于外面的马路。地板还是水泥,完全没有装修过的痕迹。
冷烨拉开一个油腻腻的硬板凳,让苏薇坐,自己则站在旁边打电话。
苏薇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她环顾四周,很多大叔不怀好意地瞄着她的大腿,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冷烨这种大少爷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苏薇从没见识过。
没过一会儿,一个女人低着头走进了门,坐在了苏薇对面。苏薇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苏米。
两个人坐在一起,苏米看起来更像姐姐,她穿着一身运动装,看得出来已经洗得很旧了,袖子的一角还开了线,一个小包放在她的腿上,那个包看起来像网上淘来的几十块钱的便宜货。尽管如此,苏米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趴在肩膀上,很干净。
苏米先一步开口了,她似乎为了隐藏自己的自卑感,抑扬顿挫地说:“好久不见,苏薇。”
“你……是苏米?”
苏米不自然地笑了下:“是,我是。看来你已经把我忘了。”
“不……你不是……在国外吗?”
苏米僵掉了脸上的笑容,“你在开玩笑吗?你觉得我和爸出得起国吗?”
苏薇怔住,在几年前对母亲的追问中得到的答案看来是假的。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但喉咙哽住,什么都问不出来,似乎有一道透明的墙,挡在了她的心里,有些东西无论怎么样也穿不透这堵墙。
冷烨在旁边说:“苏米,我这次带苏薇过来,不是想掀开你们心里的伤疤,但是,这个傻女人已经自杀未遂两次了。如果有可能,我想对你有一个请求。”
苏米一脸愕然:“什么请求?”
“我们可否去你家中,交代下交换生活的事。”
“什么?”苏米站了起来,“这不可能,我不会丢下爸不管,而且你们那边也不会同意……”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冷烨也站起了身,不容置疑地说道。
苏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来到了梦中的场景。
一个极小的屋子,简单的家具,一个小小的书桌抵在角落,书桌上放满了书本。
苏米把沙发上堆着的衣服往旁边挪了挪,做了个请的姿势,脸色有些不自然。
苏薇和冷烨坐了下来,“爸呢?”苏薇颤抖着嘴唇终于问了出来。
“你不该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也想问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米的脸上恢复了淡定,这个女孩看起来就比同龄人早熟些,自带稳重的气场。
“……我只知道,爸妈不合适,和平离婚,爸带你去了澳大利亚,在一个安静的农场里生活……”
“哈哈哈哈!”苏米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实在是太搞笑了,这是你妈告诉你的?”
“咱妈……”
苏米收起笑容,从容地站起身,倒了一杯热水,自顾自地喝。
“我告诉你,苏薇,姑且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妈和财大气粗的老头子偷情,被我和爸捉奸在床,也不知道后来爸……”
冷烨突然站起身:“苏米!”
苏米冷静了一下,说:“苏薇,我知道你现在病了,这样吧,姐妹一场,我愿意配合你们的闹剧,不就是换个地方住吗?”
“不,是彻底换生活,家人那边我会交代好,你放心。”冷夜补充到。
“好,换种生活。也好……让你感受一下。”苏米似乎在自言自语,而苏薇安静的外表下,心脏简直都要撕裂了。
她很想站起来拉住苏米问很多问题,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很多话堵在嗓子眼,一句也没法成形。她的身体毫无力气,根本不听自己的意识使唤,又或者,她的意识太过于薄弱了,总是一段一段,像一根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拎不起来。
因为拎不起来,只能随遇而安,只能任凭安排。
而今晚,就是互换的第一天,冷烨带着苏米走了,留下一张纸条,纸条上写好苏米日常的生活。她俩长相确实有几分相似,不熟悉的人一眼还都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苏薇恨自己无法问出口,恨自己控制不了自己,恨自己的驱壳下有着一个混沌的、空洞的灵魂,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她就像个影子,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但是她又似乎有了一丝丝动力,那就是真相。
她想得到真相,于是便耐住性子看纸条:
8:00起床
9:00坐地铁上班,台湾路下车,松贸大厦5层,进办公室找李静,她会教你
18:30下班坐地铁回家,冰箱里有三个鸡蛋、一把菠菜,米在厨房的柜子里
注意:晚上一定反锁好门,否则后果自负
苏米看了看门,门框都在晃动,锁与不锁的区别又是什么,她想了一下,还是反锁上了。
这个房间什么都没有,连床都是铁艺的,坐上去嘎吱嘎吱地响。
“爸又经历了什么?他又在哪?”
然而没有答案,她也问不出,这一刻,她真心希望自己没有病。
夜,无聊的夜。
苏薇穿着衣服缩在铁床上睡着了。梦里她果然又出现在了那个高墙的迷宫里,这个迷宫,两米高的水泥墙,墙很厚,似乎用汽车都撞不破,满眼都是灰色,没有一丝生机,她就像游戏中的小人,被困在这迷宫的中央。
今晚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因为已经走了几年,从没有走出去过,甚至连迷宫的边缘都没有见到过。
可是今晚,她连续走了很久,都没有遇到一个死胡同,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兴奋,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希望,能够找到出口。
她终于听到了墙外的声音!这里应该就是外墙了!她迫不及待地趴在墙上听,隐隐约约听到敲打什么的声音。
“有人吗?”她喊着,“有人吗?救救我!我在里面!”
没有回音,这时候,敲打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就在耳畔。
她惊醒过来,叹了口气,就差那么一点,苏薇想。然而,梦醒了,敲打声却没有结束。
她发现这声音居然是从自己的门外传出来的。
苏薇战战兢兢地靠近防盗门,凑近猫眼往外看,只见一个满脸胡茬的醉汉在不停地敲打这门,边敲还边骂着些什么。
苏薇吓得远离这被敲打的晃动的门框,给冷烨拨打了电话,半天,那边才接了起来。
苏薇颤抖着声音小声道:“冷烨,冷烨,门外有个人,一直在砸门,我该……我该怎么办?”
电话那边似乎还没睡醒,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旁边传来,“是不是苏薇?电话给我!”
没等冷烨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抢了过去。
“苏薇,你听我说,你进屋把灯关了,接着睡,当什么都没发生知道吗?”
“苏……米?”苏薇听出来了她的声音,她怎么会……和冷烨睡在一起?对方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嗯,明天下班之后,你要去隔壁……帮忙照顾我爸。”
“什么?”苏薇怔住,又一个重磅消息砸来,爸就住隔壁?他怎么了?
“嗯……冷烨说要换生活,要彻底换,我明天替你去上课……你替我上班和……照顾爸,辛苦你了……”
苏薇担心起来门外的醉汉会不会伤害到爸,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又卡住说不出来,沉默半天,对方挂了电话。
苏薇听话地关掉所有的灯,缩回到了床上,她从未感到这么精神,甚至忘了害怕。不知门外敲了多久,终于没有了声音,苏薇也渐渐地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苏薇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
她从床上蹦起来,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对,洗漱,她以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穿上衣服就往外跑。凭着手机上的地图找到了附近的地铁站,她被人群挤进地铁里。
一趟又一趟的地铁走了,苏薇都没能上得去车,她从未经历过早高峰,自从改变了生活之后就再也没有坐过地铁,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哪里,要多久才能到,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没有按照纸条上的时间行动,那迟到是必然的了。
“姑娘,你愣着干嘛呢,挤一挤啊!”旁边的地铁工作人员都看不过去了。
“哦……”苏薇小心翼翼地回答。
第四趟地铁来的时候,仍旧人满为患。苏薇尝试着不闪开,还没等往前挪一步,就被身后的人硬挤进了车里。
苏薇被人群挤着,人贴着人,连手都没有地方放,她闻到身旁的男人嘴里发出的恶臭,简直是人间地狱!苏薇脸色煞白,自从得了抑郁症后,她甚至抗拒别人碰她一下,这倒好,一群陌生人紧紧地夹着她。
忍一忍吧,因为除了忍也没有别的选择,这一忍就忍了一个多小时。当终于到达台湾路站的时候,她甚至都要哭了出来。
若是平时,她肯定什么都不管直接钻进自己的私家车里听音乐舒缓心情,但此刻,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当苏薇好不容易找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中午了。越是着急的她,越是遇到各种突发状况,比如楼下的电梯,光是等个电梯就等了二十分钟,苏薇不知道这并不是突发状况,而是苏米日常中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正是午饭时间,整个楼的办公族们都在上下楼买饭吃饭,当然会等。
终于出了电梯,找到了这家小互联网公司的门口,电话就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苏薇刚一接起来就听到苏米在电话那边咆哮。
“你是疯了吗,大小姐?第一天就害我迟到?我是说我有事,找个人顶替我几天,但你觉得这迟到的账不会算到我头上吗?”
“对……对不起……我……”苏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她早在这几年的抑郁症生活里丧失了正常沟通的能力。
正说着,从门里走出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正装,烫着方便面一样的卷发,头发刚到肩头,很像动画片中蹦出来的姑娘。
“你是苏薇?”
“是我。”
“赶紧过来!”女人不等苏薇反应就一把拉过苏薇,蹑手蹑脚地走到一个办公格子中,“哦,对了,我是李静,你赶紧坐下,今天工作量挺大的,你居然迟到这么久。”
“不好意思……我……”
“别说了,我饿死了,就为了等你,赶紧弄吧。我教你,你就把新闻截图就行了,带咱公司名字的新闻,呐,你这么搜索,一搜就出来了所有带咱们公司名字关键词的新闻,然后挨个点开,像这样截图。”
李静麻利地给苏薇介绍着。
工作很简单,苏薇松了口气,李静没等苏薇说些什么,就直接挽着另一个姑娘的手去吃饭了。临走前,那个姑娘还好奇地瞄了一眼苏薇。
与此同时,苏米坐在豪车里,被送到了苏薇的学校。
她被帅气的司机哥哥打开车门,接着下了车,站在这气派的建筑面前,怔住了。
她知道苏薇在过着一种公主般的生活,只不过单凭她自己的想象还是不能想象得出来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而且昨晚她也是住在冷烨的独居公寓中,没有去过苏薇的家。苏米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走上了台阶。
一进教室门,老师就介绍苏米是苏薇的妹妹,因此大家刚开始对她都很客气,有人专门给她让了座位。所有的座位围成一圈,中间留下一大片空地,教室很大,四周都是壁镜。
苏米坐下来观察,发现同学们简直像明星一样闪耀,帅哥美女无数。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身着名牌,还好早上冷烨给她准备了一身拿得出手的衣服,不然真的要抬不起头来。
“你姐从来没说过她有个妹妹啊。”旁边一个帅气的男生搭讪道。
“她姐也没法说啊。”还没等苏米开口,一旁的几个女生笑呵呵地调侃。
“确实啊!你们家人也很担心吧。”男生又接着说,苏米看着他,听起来是关心的话,但他脸上的笑意似乎又充满调侃。
苏米突然沉默下来,一句话也不想说。
只不过旁边的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是她哪个妹妹啊?”
“该不会是冷大董的私生女?是一家的么?”
“嘘,长得挺像的,你没发现吗?估计是冷烨后妈带来的。”
“一带带俩,这女人……”
苏米平时火爆脾气,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这陌生的场合,这陌生的人群,让她失去了些许斗志。
老师恰到好处地敲了敲桌子,“来,日常课,先解放。依少,你先来吧!”
苏米旁边的帅哥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问:“老师,演啥。”
“演小偷。”
“老师,我得需要个道具。”
“随你。”
帅哥突然笑嘻嘻地看着苏米。
于是,苏米莫名其妙地成了“道具”,她傻傻地站在教室的中间,脸上火辣辣的,只见那个依少突然像极了小偷,鬼鬼祟祟的,假装在公交车里挤向苏米,他靠近苏米,准备下手。
“依少,你这是小偷还是电车痴汉啊!”
由于依少站在苏米身后,贴得有点近,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苏米尴尬得不能言表,她茫然地站在原地,而老师也不管,有可能他早就习惯了这群纨绔子弟的嚣张。
“痴汉也不痴有病的女人啊!”
“靠,你真敢说!”旁边炸了开来,敏感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苏薇。
“行了,好好演!”老师发火了。
之后的时间,苏米都在一旁发呆,有个女生凑了过来。
“别理他们,开玩笑的。”
苏米抬起头,这是一个清秀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一双芭蕾舞鞋,她是跳舞的吗?苏米琢磨着。
“你对面的那个角落,圈外的那个椅子,曾经是你姐的专用座。她来了之后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从来不跟我们交流。听说,她是生病了才这样的,对吗?”
终于有个人说了句人话,苏米想,于是礼貌地回答:“是,她得了抑郁症。”
女生露出同情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什么。苏米看着角落里的那把椅子,沉默了下来。
苏薇一个一个的新闻截着图,忘记了饥饿,办公室不大,一共十个左右的隔间,屋里飘满着麻辣烫的味道。苏薇皱了皱眉头,额头上的汗已经一滴一滴地滴在了键盘上,这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巨大的立式电风扇在对着全屋转着吹。
苏薇的汗不光因为屋子里的闷热,还因为她有些挺不住了。新闻上面的字仿佛一群胡乱的字体在她眼前晃动,耳边传来刺啦啦的声音,是谁拉开了椅子,是谁翻了一页纸,又是谁突然打了个喷嚏。
对于她来说,这些声音被放大,刺激着她敏感的心脏,忍住,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心里想。
可越是克制,越觉得无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着自己从椅子上滑落在地的样子。像一个扯线木偶突然脱了线,她的手指开始颤抖,嘴唇也是。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是那个方便面头发的李静。
“我……”她失语了,说不出想说的话,只觉得一股悲痛的情绪从头到脚涌了上来。她觉得自己很无能,很没用,恨不得自己马上从楼上跳下去,这念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不自觉地用手指,用力地抓住桌角,仿佛一松手,就会奔向窗户。
李静奇怪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表,“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感觉你很不舒服的样子,反正也快六点了。”
“可……可以吗?”
“去吧。”李静挥了挥手,仿佛自己就是老板一般。
苏薇用最后一点力气站起身,不管怎么样,她试图保持住一副很正常的样子。
她刚走到公司门外,就听到里面开始熙熙攘攘的说话声。
“这女的太娇生惯养了吧,迟到早退的,让她干嘛了就难受成那样。”
“对啊,苏米也太能糊弄事儿了,我得跟她说说,这些活都攒着,别管她,让这女的明天弄完。”
“你们得了啊,她肯定是病了,你看她那脸色,苍白得很。”
“那你干。”
“我不干,我这忙着呢。”
“那不就完了……”
苏薇在门口站稳,然后快步走向电梯。
除了苏米留下的公交卡,苏薇一块钱都没有。她又一次挤着下班高峰的地铁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小区楼。站在楼门口,苏薇已经委屈得脸上挂满了眼泪。
这眼泪不同于以往,这眼泪来的有缘由,源自于自己委屈的感受。对,委屈和无助。她走到房门口,转身敲了隔壁的门。
刚敲了两下,门就被拉开,苏薇吓了一跳。对于她过于敏感的神经来说,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吓得脸色苍白,更何况打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疯狂敲门的那个醉汉。
看着一脸茫然的苏薇,醉汉也愣住了。
这是一个更加破败的房间,和苏米家里一样,整个房子就只有三个房间,一个狭小的厨房、一间更小的卫生间,加上一个客厅。客厅的角落放着一张床,苏薇小心翼翼地走进房子,避开满地的空啤酒瓶。
“你,你随便坐啊,哎,连个冰箱都没有,酒都没法冰。”醉汉抱怨着。
苏薇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她仔细地观察着醉汉,认出了几分熟悉,这不是别人,正是她们的父亲苏康。头发长长盖住了眼,一个松垮的、洗的发黄的跨栏背心,一条磨破了角的休闲短裤,踏拉着一双仿佛公众澡堂里到处扔着的那种藏蓝色男士拖鞋。
苏康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沉默半响,低着头问:“是薇薇吧。”
“是我。”苏薇这次回答得很快。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昨天见到苏米了,我昨天住在她家里。”苏薇一口气说出来,生怕一个犹豫就丧失了表达的能力。
苏康朝苏薇的方向看了看,看到这个多年未曾见过一面的女儿,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亭亭玉立,看着苏薇漂亮柔软的巧克力色卷发松散地散在肩膀上,一张小脸显得苍白又楚楚可怜。
苏康颤抖着嘴唇说:“薇薇,你……过得可好?”
这句话一出口,苏薇就彻底绷不住了眼泪,她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挂在脸上,很想冲过去抱住爸爸,但不知是什么力量,死死地把她按在原地,保持完美的仪态。
“爸,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苏薇终于问出口。
苏康愣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女儿大概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他和苏母当年协议好的,已经让一个女儿在童年的时候承受那么大的心理创伤,不能再连累另一个。
“没什么,都过去了,过去不重要啊!”苏康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现在才是要紧的,你过得好就好啊,爸……也挺好,挺好的!”
苏薇的眼泪没有停止,这哪里是好,而且想起苏米说的要照顾爸,难道是他病了?
至始至终她也没能再问出口,屋子里一时间很尴尬,苏康盛了碗清汤面条,端给苏薇,自己又走进厨房。
“给,给,就着火腿肠吃好吃。”苏康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拿着两根火腿肠。
仔细看这面条,一丝油星都不见,上面还飘着两片香菜。苏康为女儿割开火腿肠的包装,递给苏薇。
苏薇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这碗都没有洗干净,油腻腻的,苏康自顾自地开始吃了起来。苏薇看着,也低下头吃,越吃越大口,就着不停掉进碗里的眼泪。
“苏米那死丫头!平时这个时间也该到家了,今天没人做饭,就将就吃点啊,她在还能炒个鸡蛋。”苏康边吃边说。
苏薇听着,想说她以后来给他炒,但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下过厨房,心情又低落了起来。
回到苏米家中的时候已经八九点钟了,苏薇瘫坐在床上,昨晚穿着衣服睡的觉,加上很久都没有这样忙碌过,她感到身心疲惫。自己觉得奇怪的是,之前上学的时候,放学还要补课,要练琴,要跟着继父参加各种社交场合,那时候都没觉得有这么累。
也许是心累吧,苏薇想,突然意识到自己意识十分可控,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她突然觉得兴奋了起来,似乎看得到自己也有明天,而不再是满脑子的黑暗。
苏米相比之下幸运很多,虽然表演课让她感到无所适从,但一下课就有豪车接送,更何况豪车里还坐着冷烨。
她完全不清楚状况,只被冷烨直接带到一个庄园。
没错,这就像一个庄园,大大的庭院,庭院中有自己的喷泉、雕塑。车开进大铁门之后,还开了有二十多分钟才到中间的那栋豪华别墅,说是别墅,在苏米眼里简直就像城堡。
苏米没想过世界上居然可以有这种地方,有人过着这种生活,但平时淡定的她也没有太捉襟见肘的行为,坦然地跟着冷烨走了进去,刚进门,就吓了一跳,管家从里面开了大门,两旁站着几名女仆。
苏米知道是女仆,因为她们穿着黑白相间的套裙,手上还带着精致的白雕花蕾丝手套,恐怕这一副手套都要不少钱,都是她买不起的,苏米想。
冷烨带着苏米走过餐厅,走上旋转楼梯,这楼梯很大,比五星级酒店大堂的那种还要大,楼梯上还铺着防滑的墨绿色地毯,苏米走在冷烨的身后,感觉就像走进了电影中。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两扇白色的大门杵在她眼前。
冷烨没有理会身后一脸问号的苏米,打开门走了进去,见苏米愣在门外,回头朝她招了下手。
这房间太大了,光是豪华的吊灯就有三顶,她低下头就发现一个大老板桌正对着她,和坐在桌子对面的气派女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亲生母亲。
所有的羡慕情绪在这一瞬间凝固,苏米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了自己成熟稳重的模样。
苏母看到苏米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一惊,多年从未打听过这爷俩的下落,没想到女儿都这么大了,而且,她在苏米的脸上看到一丝不该这个花季年龄有的沧桑感。
“来了,快坐。”苏母赶紧张罗。
苏米客气地坐在了苏母的对面,并报以职业微笑,她的这一系列反应反而让苏母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开口。
冷烨估计早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场面,靠着桌子说:“妈,那这几天苏米就睡这,体会一下苏薇的生活,就是让你俩见一面。”
看她俩没什么反应,冷烨拉住苏米的胳膊就要走,“行了,我带她走了。”
这下苏母急了。
“等……等下,米米,你……和你爸这么多年来还好吗?”
苏米终于等到了她先开口,推开冷烨的胳膊,“挺好的,我现在工作了,也能养活得了爸,反正我俩也花不了几个钱。”
“你爸?他没有工作吗?为什么要你养?”
“他……工作不了了。”苏米没了下文,苏母刚要继续问,管家就敲门进来了,“夫人,咱家老爷车到楼下了,叫你快下去呢。”
苏母应了声,转头看着苏米,“孩子,我先去忙,回来说。”说完,也不管这个孩子,就连忙起身跟着管家走了出去。
苏米坐在原地,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最后从嘴边冷冷地“哼”了一声。冷烨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走吧,带你去你的房间。”
苏米已经对眼前豪华的房间没有了任何感觉,她知道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她不会忘记属于她的现实,她的现实从未对她客气过。
“有人吗?救救我!”苏薇站在灰色的水泥墙边喊着,她听到了墙那边有敲打的声音,确定外面有人。如果能有人递过来一根绳子,或者一架梯子,她就再也不用在这迷宫中兜兜转转。
这么多年来,每天的夜晚是她最累的时候,她所有的情绪几乎都在这迷宫中消耗光了。她曾经奔跑、寻找,曾经在这迷宫撕心裂肺地哭、叫,每天睁眼醒来,除了巨大的无力感,就再也没有别的情绪,大概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在梦里用尽了。
“哐哐哐!哐哐哐!”
苏薇惊醒过来,她瞬间明白了这声音又是从她门外传来的。
苏薇靠近门上的猫眼,就看到苏康低着头在用力地敲着门,满脸的胡茬,很颓废的样子。
“晚上一定反锁好门,否则后果自负。”
苏薇想起苏米留下的字条,但为什么要把爸爸锁在外面?她站在门口踟蹰,突然,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把把门拉开,苏康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似乎他都没有想到门会被打开。
但很快苏康就精神了起来,满身酒气的冲进屋子里,“那个男人呢?你把他藏哪去了?”苏康粗鲁地冲到衣柜那里,打开衣柜的门,除了几件旧衣服什么都没有。他又转身折回来,狠狠地给了苏薇一个耳光。
“啪!”
“你把他藏在哪了!”苏康一身酒气,满脸通红,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仿佛再大一点眼球就会爆出来,这模样煞气很重,看起来非常吓人。
苏薇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脸。
苏康又一次抬起手,但他突然停住了,他仿佛认出了苏薇。
“米米?米米,爸爸错了,爸爸错了,爸爸错了……”苏康突然跪倒在苏薇的面前,重复着同一句话。
苏薇看着眼前的光景,突然脑海里浮现出苏米无助的模样,她缓过神来哭着去拉爸爸,却怎么也拉不动他,“爸,你起来……我求求你……”
“爸爸错了啊,爸爸错了……”
一时间两个人哭成一团。
“你还不够绝望。”
“你没体会过什么叫痛苦,什么叫绝望,却假装抑郁、假装悲伤,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
“你知道你在寻找的是什么吗?你在寻找什么才是痛苦,因为你过得太幸福了,根本不懂什么叫心痛。”
苏薇的脑海中浮现出冷烨的话,她颤抖着双手去擦父亲脸上挂着的泪,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什么是绝望。(原题:《独舞者》,作者:F姑娘。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