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齐心协力,修复磨损的爱
所谓家庭治疗,是心理咨询师或心理医生在对来访者进行咨询或治疗时,发现当事人症状的发生,与家庭中其他成员有着密切关联,从而将对来访者个体的咨询转向对其所处家庭关系的咨询,重点是家庭各成员之间的人际关系。
家庭疗法在20世纪40年代的北美开始出现,50年代开始扎根、兴起。它的理论基础源于家庭系统观点,认为某个家庭成员的成长和行为,都不可避免地与家庭的其他成员相互联系。来访者的症状是家庭内部一整套的习惯和模式的表现,表现出的问题可能是家庭系统运作的症状,而不仅仅是个人调适不良、历史和心理社会发展的症状。
陈磊然现在的问题,有其自身存在的历史和认知的原因,但是也必然有其家庭系统运行出现障碍的原因,特别是与她丈夫之间关系的问题。所以能够得以进行家庭咨询、并偏重于婚姻咨询,会有利于她症状的改变。
在约好的一个傍晚,陈磊然的丈夫赵明军来到咨询室。
这是一个体貌很引人注意的男人。身高1.80米左右,虽然已经40岁了,但是体形依然健硕。方正的“国”字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两道不太重的眉毛在眼镜上方时不时挑起,透出一股书卷气。整体上给人以成熟、稳健、有魅力的感觉,但是脸上却充满了忧愁,眼睛里显现着一些愧疚。
我向赵明军介绍了请他来的用意有四个:其一,了解引发妻子当前症状事件的情况以及反应;其二,从他这里了解与妻子的关系;其三,交流当前以及今后对婚姻的态度;其四,与妻子共同进行家庭治疗。并讲明,这样的咨询可能要经历两到三次。
听明白我的意思后,赵明军未语泪先落。他摘下眼镜,用面巾纸擦了擦眼睛,我发现他的眼睛里也布满血丝。可见,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也在承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
他开始便表达了对自己行为的悔恨之情,接着讲述了自己这次行为出轨的过程。事情的经过、发展和他的态度以及处理结果,与妻子陈磊然从叶媚那里听来的基本一样。当问及最近一段时间与叶媚是否还有交往时,赵明军告诉我为了防止叶媚的骚扰,他更换了手机号码。其间叶媚曾经给他的办公室打过一次电话,告诉他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要报复他的离开,让赵明军的家庭不得安宁。以后不会再找他了,钱也不要了。而且就在那以后,确实没有再打扰过他。 我请他静下心来,回顾总结一下由于网络聊天所引发的这场家庭危机,以及分析他自身感觉变化的过程。
他告诉我说,结婚后妻子一直非常关注他,照顾得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但自从有了孩子后,对他就不像以前那样关注了,两个人在一起聊天和交流的时候也很少了。这虽然让他感觉比较失落,但还可以理解。再后来他的工作越来越忙,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失落,认为婚姻也就是这样。但隐隐的有一种感觉,觉得夫妻之间的关系比较平淡,平淡得像兄妹。夫妻的性生活虽然还可以做到每周一到两次,但没有激情了。近两年妻子利用业余时间参加了在职MBA的学习,更没有时间了,好多年一家人都没有一起外出游玩了。
这几年由于自己的工作很忙,经常外出参加会议或驻外研究课题,感觉压力很大,想找人聊聊。然而因为涉及到科研课题与单位的同事不能聊;由于专业的局限与朋友无法聊;回家想与妻子聊聊,但妻子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做家务事,还要自己学习,很晚才回到卧室,多数时候倒头便睡了,也没有时间和兴趣听他说那些烦恼的事情。有一次工作之余没有事情他进了网络聊天室,一个网名叫作“夜色撩人”的女性主动与他交谈,于是就开始了为期三个月左右的婚外情。
开始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但后来觉得有人听他讲、而且还能回应就逐渐地离不开这种交流了。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与那个女人聊天,即使在外地出差也不愿意停下。后来对方提出见面,自己虽然也有犹豫,但是好奇心理很强,最终还是见了面。对方自称叫叶媚,交往期间曾经有过三次性关系。
在这段时间内,赵明军的内心非常矛盾。与叶媚的交往使他感觉很刺激,有个还算漂亮的女人能够理解他,与他交流,带给他妻子不能带来的性快乐,这让他很愉快,放弃这种愉快心有不甘。但另一方面又存在很强的犯罪感。他知道没有人比妻子更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着妻子、孩子和这个家,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他们。但是与叶媚的关系总觉得自己在家里抬不起头来,对不起她们。同时还担心时间长了,叶媚真的动了感情要自己离婚,那时就无法应对了。这种矛盾从他与叶媚见面后就开始了。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思想斗争,他最终还是对叶媚提出了分手,并主动给了她五千块钱作为安抚费。当时他就为自己的这种举动感到羞耻,但事已如此,只好硬着头皮这样做了。没想到叶媚不同意,也不要钱,说已经对他产生了感情,只做情人就满足了,别无他求。赵明军把钱塞给了叶媚,让她以后不要联系就走了。以后发生的事情是他没有想到的,至今后悔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
后来当叶媚找上门来,妻子站在自己立场来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方式,没有对孩子讲出自己的丑行以及全家一起回东北他的老家过年等等,让赵明军深深感动,更加下决心不论妻子怎样对待他,他都绝不会离开妻子,不离开这个家。为此无数次地向妻子承认自己的错误,表示对不起她,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从东北过年回来后,妻子搬回了卧室一起住。交谈中妻子也说知道了在婚姻上自己的失误,所以理智上已经原谅了他,但从感情上就是不能接受。平时看到电视里的相关镜头就难受落泪,赵明军一劝就挨骂,有时不劝也挨骂。妻子半夜经常在噩梦中哭出声音来,他就把她推醒,枕头已经湿了一片。最近妻子的情绪越来越激烈,多次在气愤状态中让他“滚蛋”,他只能忍着。谁让自己当初犯了错呢!有一次孩子不在家时,妻子痛哭着一边诉说自己的委屈,一边骂了他将近半小时,越来越激动,把赵明军的衣服扔到地上让他“滚蛋”。赵明军流着眼泪对妻子说“如果我走了你会好受些,我就离开家”,收拾好东西走向门口时,妻子又扑过来夺走东西不让他走。
听完赵明军的讲述,我把陈磊然这一段时间咨询的情况也对他做了一部分介绍,分析了他妻子现在的心理状态,同时也分析了他们的婚姻之所以出现问题的原因、夫妻双方各自应该承担的责任。
结合现在对陈磊然的咨询,提出了一些他应该配合的希望。同时,也针对他现在的压力,提出了一些缓解的建议。
在涉及陈磊然情绪状态中对他讲过激语言的问题时,我请他在一段时间内必须接受。过多的解释对一个处于情绪状态中的妻子来说,只能是令她情绪更加激动。我还告诉他,如果以后妻子再让他“滚蛋”的时候,他不要离开家,否则会出现更加复杂的情况。到那时,他们夫妻现在想要保持的外部环境条件将会彻底崩塌。
赵明军临走时握住我的手,非常恳切地说:“请您一定帮帮她,也救救我们这个家。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如果您认为离婚会使她不再这样痛苦,尽管我不愿意,但也会主动提出的。” 我没有表态,只是微笑着对他讲:“我们一起努力挽救这个家庭!” 通过与赵明军的交流,我确定了家庭治疗的计划。 一周后,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他们夫妻一同来到咨询室。 夫妇各自坐在一只沙发上,中间没有茶几隔挡;我坐在他们的对面,相距两米,三人呈等边三角形而坐。这样的设置可以给来访者形成心理暗示:咨询者立场中立的态度,同时还可以形成三人平等的感觉。如果从团体咨询的角度
向丈夫,显得比上一次自然了许多。
我想应该解决另一个问题了。 我请赵明军站到妻子面前,妻子仍然坐在那里。我站在他的背后,请他跟随我说以下的话: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原谅我!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这句话连说三遍,然后向妻子深深鞠一个躬。 赵明军第一遍说出这句话时,陈磊然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开始抽泣;当赵明军给她鞠躬的时候,陈磊然已经哭出了声。
赵明军站在那里,泪水也流了出来。 此时,我站在他们的侧面,距离两米远左右观察他们。 一分钟左右后,陈磊然的哭声渐止,我请她也站起来,让他们夫妻相互凝视对方。 然后,我要求他们把手握在一起。 听到我的要求,两人几乎同时伸出双手,抓住了对方的手握在了一起。
突然,陈磊然的双肩耸动,挣脱了双手,扑进了丈夫的怀里放声大哭。她把脸埋在丈夫的肩头,一面哭一面捶打着丈夫的后背,嘴里不停地说着“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这样!”
此时的赵明军也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的左手紧紧抱住妻子的腰,右手不停地在妻子的后背轻轻抚摸。
我悄悄地退后了两步,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
虽然陈磊然最终也没有说出“我原谅你”的这句话,但是我知道,至少此时此刻,她真的原谅了丈夫。至于以后他们会怎样相处,那已经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送他们夫妻离开咨询室。 当我把目光从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上收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公园内的柳树已经开始发绿,甬路两侧当作绿篱的柏树梢头也已经冒出了些许嫩芽,湖里的冰早已不知在何时就融化了,吹过面颊的风也开始给人以柔柔的感觉。 春天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陈磊然夫妇。他们生活的怎样,我也无从知晓。但有如对我其他的咨询客人一样,每当我翻看到他们的咨询记录时,心中总是在默默地惦记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