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思维:四肢厥冷方证数则探讨
四逆,即“四肢厥逆”,是中医古籍中经常出现的论述,这一症状在诸多方剂的主治中都有描述,但是实际对应的病因不同,最终的治法也不同,中医的同病异治,就体现在对于相同症状疾病表现的兼杂与辩证分析,体现了中医整体与局部相结合的观点。
本文就《伤寒论》四逆汤、当归四逆汤、大承气汤、吴茱萸汤主治中“四肢厥逆”的差异进行分析,并详细解读用药遣方的特点。
组成主治特点鉴别非常明确的是,四首方剂虽然都可以治疗“四肢厥逆”,但是药物组成的差异非常大,而这四首方剂恰恰针对了四种不同原因的厥逆及其变证,下面我们就进行具体的分析。
阳虚之厥——吴茱萸汤这是相对容易直观理解的一种厥逆,生活中我们也经常容易体会到,比如大热天突然进了空调房会觉得一阵颤栗,这就是阳气防御的一种表现,而阳气无法迅速保护肢体,所以产生了肌肉震颤而发热,而吴茱萸汤则是更根本的阳气受损——中阳不足。
《医方集解》评述:(吴茱萸汤)治阳明食谷欲呕者,吴茱萸、生姜之辛以温胃散寒下气;人参、大枣之甘以缓脾益气和中;若少阴证吐利厥逆,甚至于烦躁欲死、胃中阴气上逆,将成危候,故用吴茱萸散寒下逆,人参、姜、枣助阳补土,使阴寒不得上干,温经而兼温中也,吴茱萸为厥阴本药,故又治肝气上逆,呕涎头痛。
我们注意到其中的方法,治疗中阳不足,古人并非一味地温胃,而是兼顾了胃与肝的关系,方中吴茱萸辛热而味厚,《经》曰味为阴,味厚为阴中之阴,故走下焦而温少阴、厥阴。
这里传达了以阴补阴,阴极化阳的概念,肝体阴用阳,此时以味厚的吴茱萸为君药,调理肝气化肝血生阳,实则是助力自身产生机制推动中阳恢复,更重要的是兼顾了呕逆的症状,肝气上逆也会呕逆,而此时单纯补阳无疑是火上浇油,由阴补阳,才是高明之举。
阳明之厥——大承气汤与上文阳气不足导致的厥逆不同,阳过度,也会导致厥逆——阳明府实,热深厥深是其核心病机。有一则故事如下:
南省参议官常德甫,路感伤寒证,迁延数日,病不瘥。诊六脉沉数,外症却身凉,四肢厥逆,发斑微紫,见于皮肤,唇及齿龈破裂无色,咽干声哑,默默欲眠,目不能闭,精神郁冒,反侧不安。
此证乃热深厥深,其证最急——这种看似为寒的疾病实际是内热异常严重格阴于外的假象,此因平时积热于内,津液已经蒸发干,又发汗过多,津液重竭,因转属阳明——急以大承气汤下之,得更衣、再用黄连解毒汤,病减大半,复与黄连犀角汤,数日而安。
这一例我们就看到,阳亢盛导致的厥逆,需要用泻的方法治疗,并且一定要与假寒的症状之下看到热的本质,方能病起沉珂。
血虚之厥当归四逆汤有时候,在梦中醒来会有这样的体会:两手发麻,似蚁走感,手指活动不利,持针不便,但握力尚存。手微冷,触觉、痛觉无异变——此寒邪凝滞,经脉受阻,血行不运,肢端络脉失养之候,当然,有的时候只是压迫局部神经所致,但久未恢复,就是病态,结合舌脉尤其是指甲色淡等现象,就可确定为血虚。
《金镜内台方议》指出:阴血内虚,则不能荣于脉,阳气外虚,则不能温于四末,故手足厥寒,脉细欲绝也。所以其实准确的说,当归四逆汤的厥逆有血虚和阳虚两者兼备的因素,故用当归为君,以补血,以芍药为臣,辅之而养营气;以桂枝、细辛之苦,以散寒湿气为佐;以大枣甘草为使,而益其中,补其不足;以通草之淡而能行其脉道与厥也。
佐细辛味极辛,能达三阴,外温经而内温脏,说明此情况的阳气不足已经较吴茱萸汤复杂,需要更深入的调理阴经气血才可协助恢复,而这里没有生姜的意义,正是其与吴茱萸汤更大的区别——减生姜,恐辛过甚而迅散也,一方面已经用了细辛这一猛药,另一方面血虚之时,津液也有流失,过度辛散会对身体构成更大的危害。
阴伤阳之厥——四逆汤与上文单纯虚症不同的四逆汤之厥逆表现为阴盛而伤阳,最终导致的四肢厥逆。
《伤寒论汇要分析》有——苏某妻,30余岁。月经期间不慎冲水,夜间或发寒战,继即沉沉而睡,人事不省,脉微细欲绝,手足厥逆。当即刺人中、十宣出血,一度苏醒,但不久仍呼呼入睡。此乃阴寒太盛,阳气大衰,气血凝滞之故,拟大剂四逆汤:炮附子25g,北干姜12g,炙甘草12g,水煎,分4次温服,每半小时灌服1次,此为重药缓服办法,如1剂顿服,恐有“脉暴击”之变。服全剂未完,四肢转温,脉回,清醒如初。
对比可知,吴茱萸汤之厥逆更多是中阳不足本身导致的阳气不足,而四逆汤之厥逆更有阴气强盛而伤阳之因,并非是单纯不足,更多是阴亢为害——四肢为诸阳之本,故能运动不息,今因阳气乖离,所以四肢厥冷。而看到相同表象背后的不同,才是一个医家应有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