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小时候在牧区农村吃什么
1959年9月,由于当时的特殊情况,我被送到了鄂尔多斯鄂托克旗察罕淖尔草原上,在一户牧民家由蒙古族奶奶喂养。
别的事情记得不多,可对“吃”却有着深刻印象。
每天一早,小方桌上摆好了奶食和炒米,奶奶为我从铁锅里把熬好的山羊奶粥弄在专为我用的小木碗里晾着,再往锅里加上水为家人熬奶茶。
后来听父亲说,我刚去时,奶奶是把山羊奶倒进锅里熬沸,先给我弄出一小木碗,加进脆炒米泡着,等晾凉一些后炒米也泡软了,然后喂我,锅里再加进水给全家人熬山羊奶茶。可我这样吃拉肚子,是因为山羊奶不好吸收。过去鄂托克草原上很少有奶牛,所以我们都是喝山羊奶茶。之后,奶奶给我换成了山羊奶粥来喂养,才控制住了拉肚子。
炒米是我们的主要食物。是把糜子米制成脆炒米或硬炒米。
脆炒米好吃好消化,而且很香甜,可加工起来比较麻烦。先要把簸干净的糜子米倒入大铁锅里,加适量水用小火煮,不断用铁铲翻搅锅里的米,等米胀大后捞出,晾出外面晒干,再把锅里倒入小半锅细沙,炒热沙子后将米倒入,米和沙子一起搅拌,看到米迸出花后倒进簸箕簸出炒米。簸米时因为簸箕里面有沙子,很费力气,所以炒脆米的活儿一般都是男人们干。硬炒米就没这些工序了,直接把米倒在锅里炒熟就行。脆炒米可直接吃或泡奶茶吃,硬炒米是用来做羊肉稀粥的。
每天到了后半晌是要吃一顿面的,和我们现在吃的面条型状一样,只不过是用山羊奶煮的,快熟时往锅里撒一把盐,没有任何蔬菜,也没有肉。如果有客人来,夏天,就去草场拔一些沙葱,弄一点儿羊油,做蒙古馅饼。冬天,会把瓷罐子里的熟羊肉弄出来包蒙古包子。
那个年代吃肉是很少的,只在每年的节日和祭奠活动或婚礼上才能吃到肉,而且只是羊肉。可遇到“白灾”(暴雪)时,就有肉吃了,不过,都是冻死的羊。有些是被狼藏到雪窝子里的死羊,这种羊奶奶和家人不吃,外乡人吃。
我在1964年以前没见过大米,更没吃过大米饭。
1965年我母亲出差领上了我,在银川第一次吃到了大米饭,要一盘过油肉也是用羊肉炒的。可见,我们吃饭很单一,肉也只是羊肉。
在满巴拉僧仲庙(今乌海市海南区)建设天然碱公司,并在老石旦、公乌素、棋盘井开矿后,草原上出现了大批的外乡人。他们养猪、养鸡等,还在草原上挖野菜和甘草,打兔子,套地老鼠。当时允许他们打兔子和套地老鼠,因为打狼后兔子泛滥了,把草原掏了太多的洞,加上地老鼠也成灾了。因此,工人们星期天在草原上尽干消灭兔子和地老鼠的事情。
有时候这些外乡人来我们毡房讨水喝,奶奶给他们喝奶茶。
外乡人临走时为感谢奶奶,要放下一些他们的“战利品”,奶奶不要,说我们不吃这些东西。有时候奶奶会对一些南方人感兴趣,觉得他们大老远来我们牧区工作、生活不容易,问长问短,因为这些地方她好多都没听说过,聊天就多一些,问他们来我们这里冷不冷,吃东西习惯不。和这些人熟悉了,奶奶就会说:“兔子人还可以吃,可你们为什么要吃地老鼠呢?”
一些年轻的外乡人,晚上不睡觉,在草原上打狼,这也是被允许的。他们要是打住了狼还要庆贺一番,把狼和处理羊一样的方法煮的吃。每当听到这些消息,奶奶就会跪在供桌前点支香。
1966年我们家下放到了土默特左旗农村。
这里当时到处有水泡子,里面有青蛙、水蛇、小黑鱼等小型生物。在我们太平村东边有个化肥厂,从南方来了许多技术工人。他们休息时会在水泡子里游泳,并带着自己做的捕捞工具,把水里的青蛙等小生物捞走了。以后我跟他们的孩子们成了好朋友,一起出去打酸枣时,他们要捕捉大量的蚂蚱,说回家炸熟了吃,我好奇的问:“蚂蚱也能吃?”他们说:“这有啥,蛇和青蛙我们还吃呢。”
之后又来了很多知识青年,大多是北京、天津的,也有上海等南方大城市的。
这些知识青年基本在二十岁左右,精力旺盛,是村子里的基干民兵,在晚上执勤看田中,打狗打猫,可能当时肚子里缺“油水”,把打住的猫狗都吃了。这些人更会套鸟之类的东西,尤其到了冬天没事干,爬冰卧雪,打、套各种动物,即玩了,又有肉吃了。
我们房东是生产小队长,他院子里除了我们一家还住着几个知青。我见知青们在院子里也套麻雀,用马鬃毛做成一个个的小套圈,撒些小米,会套住很多麻雀。
有一次,他们在院子里给麻雀拔毛,说一会儿要炸着吃,可又说没有食用油,干脆拿用火烤红的炉锥,从还活着的麻雀屁眼儿里直捅到肚子里,只听“咝啦”一声,一股烧烤味,还冒着烟,再放到火炉上把麻雀毛烧干净,给我吃,我走开了。
在农村三年,早上是小米稀粥加炒面,外带烂腌菜(用萝卜、白菜等腌制的酸菜),中午几乎天天是小米饭烩土豆、白菜。
有时用我从地里捡回的黑豆去生产队豆腐加工房换回一块豆腐来,这种情况并不多,因为需要交付加工费,虽然不多,好像加工一次交一毛钱,可那个年代一毛钱也是很不容易赚到的,所以吃豆腐也不多。
主食除了小米饭、莜面,还有一种叫“二莜面”的食物。它是把高粱米加工成面后,掺和到莜面里,是暗红色,不太好吃。不管是吃莜面还是“二莜面”,主要看伴菜咋样。老乡们每年家家养头猪,这猪养好了,过年前杀了开春就是好生活,吃莜面伴菜里就有肉。如果遇到猪病死了等情况就没肉吃,那吃莜面时伴的只有腌菜汤了。
平时更是很少吃馒头、面条,偶尔吃顿办喜事的糕也非常不容易。记得房东儿子结婚时,天还没亮村里就来了很多人等着吃糕,大冬天屋子里炕上地下全是老人们,年轻人们在院子里等着,糕一炸出没等上盘便被一抢而空,到中午我也没吃上一片糕。
不管春夏秋冬尽是烩菜,里面是土豆、白菜和粉条。年景好了有两块肉,多半只是放点儿食用油。冬天是烩酸菜,有时吃莜面,烙饼炒鸡蛋当时是最高档的饭,平时炒菜只有炒土豆条和炒豆腐。除此能吃上闷面那是太幸福了,里面也只是土豆、豆角或白菜。后来吃“钢丝面”,这是自己带上玉米面去专门的加工点加工,这个面是很好吃的。
虽然小时候吃的简单,可身体是比较健壮的,否则,后来当兵是通过不了体检的。
七十年代肉非常紧张,猪肉凭票供应,一个人一个月三两肉,还要排队,有时买不上票就作废了。
春节前会有人提着很大的鱼来各家卖,非常肥,能解一时的馋,我们算是开始吃鱼了。交谈中了解到,他们是乌兰察布盟凉城县的,那里有一个湖,叫岱海,湖里的鱼被他们在深夜悄悄打捞了上来,价格很低卖给了呼和浩特市周边市民。在吃不上猪、羊肉的时代,能吃上大肥鱼很不错了。
在土默特左旗察素齐镇东南方向有个饲养场,离我家住的太平一队不远,它收购病死猪后,用大锅煮,高温处理后便宜卖给人们。我常受父亲指派去买这种肉。我们房东有一年他家猪病死了,他们没卖给饲养场,说饲养场收购给的钱太少,自己就那样吃了,还给我们送过来一碗。据说是“米粒”病,可我们吃了也没出什么毛病。
我1977年当兵后,吃大米多一些,可都是陈粮,库存四年以上的旧米。
由于在张家口坝上地区,那个年代没什么蔬菜,炒菜只是炒胡萝卜、葱头、土豆条多一些。到了过年和“八一”建军节时,吃的饺子只是白菜猪肉馅,吃鸡、鱼等很少。有时会吃高粮米饭,加上基本是清水煮大白菜,一点儿肉也没,实在是难以下咽。可由于当时训练强度大,又年轻,为填饱肚子使劲往下吃。早饭除了窝头、玉米糊、咸菜,还吃过蒸红薯干,听说是从山东等地用火车运来的,路上遇到雨水浇了后,等到了张家口再晾干就长了绿毛,就那样,洗洗也就吃了。
1983年我从部队回到家后,生活有了好的变化,烩菜里有肉了,可基本还是“老三样”土豆、白菜和粉条。随着生活的日益改善,烩菜里大肥肉多了,鸡、鸭、鱼等吃的也多了,但始终也没吃什么“野味”。我妹烩菜时搞一些新花样,把红薯放了进去,我说这甜不啦叽的不好吃,失去了传统烩菜的味道。
我们过去在牧区吃饺子,馅是羊肉的,来到土默特左旗后,馅里掺进了白菜或胡萝卜,虽然没有纯肉馅好吃,也还凑合。等我从部队回来后,我姐我妹做饺子也想赶时髦,饺子馅里放了西红柿等,说是为了调味儿。我尝了一下说,你们把饺子的“老味道”全丟了。
2013年春节我受战友之邀去了深圳。
本来说,好不容易驾车三千公里跑到了深圳,应该多呆些日子,可他们几乎天天用螃蟹等海鲜招待我。领我到蛇口码头,10块钱买一大塑料盆小螃蟹,回到家一剁两半炒着吃。每晚出去吃烧烤,全是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受不了提出回家。临走时包了顿饺子还是虾仁馅的,我礼节性的吃了两三个。不过,大米饭真好吃,他们给我吃泰国香米,确实香。
今年战友又让我去,我问有烩菜没?有胡萝卜羊肉馅蛟子没?他说没有,我说那就不去了。可以说,南方的海味我是吃不惯的。
通过非典和这次的新肺炎说明一个问题,野生动物不能吃!
为什么老祖宗留下来的猪、牛、羊和鸡、鸭、鹅、鱼吃了几千年没毛病,这是他们通过历代实践总结出来的。其实不能吃野生动物早在《红楼梦》里就讲了。每年贾、宁二府采购年货少不了野味,什么狍子、獐子、熊掌、果子狸等,结果把林黛玉、晴雯吃成了肺炎,王熙凤等人也早早因此而亡。
过去困难时期,人们为了填饱肚子,在无耐的情况下一些人吃了些野生动物。我呢,没吃过,尽管过去在困难时期,吃过病死的猪肉和发霉的食物,可没遇到过传染病,更没有现在传染这么厉害的病毒,因为我们不吃野生动物。而如今我们缺什么?猪羊等肉都有充足的供应,为什么还要吃野生动物呢?而且不法分子现在大多是下毒捕捉野生动物,人们吃上能好吗?现在吃出大毛病了,以后还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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