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SARS在中国广东爆发。此后五个月时间，病毒疯狂肆虐至全球32个国家和地区。所到之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8422人感染，919人死亡。这场被中国人称为“非典”的流感，是本世纪初最严重的传染病。

病毒爆发后，科学家在广东野生动物市场，找到了SARS病毒中间宿主。也就是直接传染源——

果子狸。

随后，广东省在2004年年初，发布禁令：取缔野生动物交易，关闭野生动物市场。在那之后，广东再没出现任何SARS新增病例。

14年后，中国科学家终于在云南找到了SARS的自然宿主。这场爆发于广东的非典病毒，实际上是由云南的菊头蝠，感染了养殖场的果子狸。携带病毒的果子狸，又被贩卖到广东，成为餐桌上的野味。

SARS由此而来。

2018年1月，中科院病毒研究所研究员石正丽表示：

如果我们不滥食果子狸，当年SARS就不会爆发。

今后，人类必须保持敬畏，减少对野生动物及其生存环境的侵袭。

更要彻底杜绝野味。

否则。

人类新型病毒感染，还会无数次卷土重来。

一语成谶。只是，当时的石正丽不会想到。

仅仅过了24个月，一场新型冠状病毒流感，再次将中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

这次病毒发源地，换成了武汉的华南海鲜市场。

已被封禁的海鲜市场

一、一个敢卖、一个敢吃

20日晚间，国家卫健委钟南山院士表示：

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来源，很大可能是野生动物，比如竹鼠、獾等。

而在几个小时前，国家疾控中心高福主任宣布：病毒来源证实为华南海鲜市场上售卖的一种野生动物。

又是野味市场，又是野生动物，又是饕餮食客。和17年前的非典病毒传播模式，别无二异。历史的悲剧，再次重演。

这次病毒源地华南海鲜市场，在武汉汉口。虽挂名“海鲜”，但市场的肉禽野味，应有尽有。

在一张商户售价表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名字。

孔雀、大雁、鸿雁、野鸡、蜈蚣、野猪、狗狸獾……鸵鸟、蝎子、刺猬、果子狸、麂子、梅花鹿、骆驼……很多听都没听过的野味，在表中明码标价。

商家在记者的镜头前，重点强调：“我们都是活杀现宰，还可以送货上门，代办长途托运。”实在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果子狸，17年前非典传播的病毒携带者。骆驼，2015年MERS病毒的直接传染源。

一个真敢卖，一个真敢吃。这才过了多久，就忘了当初被非典支配的恐惧了吗？

二、和动物有关

近些年，全球各地出现的传染病，越来越多。

2012年，MERS在沙特被发现，致死率超过非典。

2014年，埃博拉病毒卷土重来，五年间死亡人数过万。

2018年，尼帕病毒在亚洲传播，患病人类死亡率高达75%。

……

这些新发传染病，都有同一个特点：和动物有关。

MERS在2015年被证实，病毒传染源是单峰骆驼。而埃博拉病毒，来自非洲当地人的肉食来源，即猩猩、猴子等野生动物。

仅2014年一年，因感染埃博拉病毒死亡的人数，就达到了7388人。

就这样，人类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相关统计显示，全球超过70%的新发传染病，源于动物。

无论是食用野生动物，还是侵蚀野生动物的生存领地。绝大多数传染病的爆发，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这些宛如地狱使者的恐怖病毒，不过是人类一遍又一遍自食其果。

三、吃野味的这帮子人

我们再回到武汉。

华南海鲜市场的商贩们，如此疯狂地售卖野生动物，无非利益驱使。

一个水产老板称，如果没有发生疫情，他可以在过年前短短一个月，赚够10万块。而那些贩卖野味的商贩，一年到头，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这背后，是中国人对野味的狂热追捧。

以鸟类禾花雀为例。它繁衍能力极强，在自然状态下，是最不可能灭绝的物种。

2001年，一百万只禾花雀在广东省被摆上餐桌。从1980年到2013年，禾花雀的种群数量下降约90%。2017年，禾花雀从濒危物种转为极危。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野生动物，被人们摆上餐桌。从鸵鸟到狐狸，从孔雀到骆驼……中国人吃的野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猎奇。

对食客而言，不管是啥，好不好吃，先尝尝再说。尝过之后，就有了显摆的资本。

“我吃过活杀现宰的XX，你吃过吗？”

“想吃什么野味，我都能给你搞到！”

2018年，BBC的纪录片《穿山甲：被捕杀最多的动物》。完整展现了偷猎、贩运穿山甲的利益链条。这些穿山甲的鳞片和肉，在黑市被售卖至每公斤500美元。

据统计，仅在2016年至2018年的三年时间里，中国海关查获的穿山甲走私价值，就超过3亿元人民币。

还有更多未被查获的穿山甲，流入了市场。如今中华穿山甲，已经被吃到功能性灭绝。

广东省林业局的调查数据显示：吃野味的人群中，12%是为了炫富，37%出于猎奇。而占比最大的，是45.4%的人，以为吃野味可以进补食疗。

就在去年2月份，我去广州旅行。当地一个朋友带我去了一家私房餐厅。在他的介绍下，我傻了。

这是狐狸，这是豚鼠，这是刺猬和海蛇。

压轴大菜是穿山甲。

赶紧吃，这些都是大补食材，至少能让你多活十年。

我一时哭笑不得。古代秦始皇为求长生不老，炼丹求药。两千多年过去了，长生不老的幻想破灭。

丹药却换成了今天的野味，继续坑害着无数愚昧食客。

华南海鲜市场里的活旱獭

事实上，野味有百害而无一利。野生动物不仅肉难吃，而且生存的环境，常常存在各种病原体。

于是：旱獭带来了鼠疫，果子狸带来了非典，蝙蝠带来了埃博拉。

通过简单的烹饪方式，病毒并不能被完全杀死。病从口入。食客就这样毫无防护地，暴露在致死性极强的病毒之下。

而商贩、厨师等接触过活体的人，同样极有可能被感染。17年前的非典，SARS病毒第二号病例，感染者就是处理野味动物的厨师。

更可怕的是，2003年1月30日，中国发生第一例超级传播事件。

一个44岁的广州人，把SARS病毒传给了19名家属，和至少50名医护人员。其中1名医护人员，把病毒传给了客房的16个客人。4个客人，又把SARS带到了香港、加拿大、新加坡……

SARS病毒，从此在全球蔓延。

而那个最初携带病毒的44岁广州人，正是广州某家生鲜市场的销售员。

据统计，一个月内，SARS感染者里，39%与野味有关，即直接接触了野生动物。

那些迷信吃野味的人，身体没补到。却祸害了中国人的命，甚至全世界的命。

2003年，他们在广州吃出了非典。2020年，又是吃野味的这帮子人，在武汉吃出了新的冠状病毒。

这么吃下去，下次又会吃出什么传染病？会不会传染性更强，致死率更高，变异性更大？

志洋我只是一个写字的，只能点到即止。

四、从历史中学到教训

相信很多人，都和我有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国家不制定法律，严禁捕杀任何野生动物？为什么相关部门不加大措施，严厉打击野味市场？

当灾难到来时，我们悲愤的，不仅是它所造成的悲惨后果。而是一句：我们本可以避免。

其实近十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呼吁国家制定法律，禁止野生动物交易。

但直到2017年1月1日，新修订的《野生动物保护法》才明确规定一句：禁止食用国家重点保护的野生动物。

但这一法律，只针对“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请注意，关键词是“重点保护”和“野生”。很多野鸡活猴，并不在保护之列。

而所谓“野生”，更是一个难以界定的词语。很多野味商贩，打着擦边球，游走在法律边缘。声称自家野味，人工饲养无公害。

然而这些商贩，大多却连经营许可证都没有。监管形同虚设，店家欺上瞒下，食客大快朵颐。

这就是如今《野生动物保护法》的现状。

而引发这次新型肺炎的华南海鲜市场，是华中地区最大的水产批发地。面积达5万平方米，装得下1000多家商户，仅初期投资，就达到了5000万元。每年的利润额，更是惊人。

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不言而喻。

华南海鲜市场与商户签订退租金承诺书

然而最令我痛心的，还不是无良商贩。而是那些以吃野味为荣，并为之沾沾自喜的食客。

中国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作家李静睿曾在书中，讲述了自己的一段经历。

2003年，她被邀请去广东某高级度假村吃饭，饭桌上有孔雀、鸸鹋和鳄鱼。宴席之上，大家侃侃而谈，分享着野味。而那个时候，距离非典结束，才不过几个月。

无数医生的牺牲，病人的死去，竟换不来食客对自然的丝毫敬畏。或许我们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难道所有人都忘了吗？17年前，SARS病毒就是寄生在果子狸体内，传染给人类。造成一场恐怖的全球性浩劫。

不仅果子狸，貉、雪貂、麝香猫等野味身上，都被检测出了SARS病毒。人命关天，更关乎人类种群未来将走向何方。

古人说，以史为鉴。但是由SARS的悲剧写成的历史，却没给我们带来任何反思。

死去的人已经无法说话，幸存者又充满无知的傲慢。于是，今日的幸存者，就成为了明天的死者。以此往复，无穷无尽。

我知道，以中国现在的医疗水平，我们一定能扛过这次疫情，战胜病毒。

但只要野味市场存在一天，新的病毒，一定会卷土重来。到那一天，谁能保证被隔离的就不是自己？

作者：志洋（本文经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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