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减肥,不是因为我胖,而是因为我是女人

文 / 界面
2019-03-15 09:31

撰文:蔡星卓

减肥的念头从来都与胖瘦无关,但不能不说男女有别。

减肥是女人的宿敌,这个念头让她们与一切诱人的美食划清界限。同时,它又是女人天生的灵感缪斯,似乎只要瘦下来,她们的生活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衣服穿上会更漂亮,感情生活可以更加一帆风顺,甚至,人生可以更加“成功”。

无论是认为男性比女性更容易减肥的说法,还是对于男女各自心理对于减肥的不同观念,直至实践层面二者的不同态度......在对待减肥这件事情上,或严格来说是对待体型这件事情上,不同性别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与此同时,社会氛围也对二者从未宽容。

减肥观念的男女差异

男性与女性的肥胖率可能并没有太大差距,但女性却更频繁地(且在年龄上更早地)参与减肥活动,甚至可能对健康造成负面影响。在当今女性的生活之中,减肥已经成为一项一年四季都需要提醒自己的待办事宜,而不去减肥,不仅失去了一种社交的谈资,甚至被视为一种“堕落”。

体重和体型,总有一样让女人们对镜子中的自己不满。苗条的女人会介意自己的体型不够完美,而拥有美好体型的女人又会认为自己的体重不够轻。相比之下,男人们似乎没有那么强烈地追求苗条——即便肥胖使得两性都遭受到一些负面影响,男性对它的忍耐度似乎更高一些。这或许来自媒体对男女身材的不同“要求”和“期待”:女性理应是苗条且匀称,而男性则是强壮、肌肉发达。所以除了那些担心自己超重的男性之外,增重成为很多男性来实现理想身材的手段。在减肥实践上,男性节食时,他们更倾向于通过变得更加强壮来增强自己的身体建设。而女性在节食时,则更倾向于让自己变得更瘦。

瘦可以为女性实现什么?在一个很具体的例子中,我们可以一窥其现实作用。艺术家蔡乙荣的作品《减肥计划》曾探讨了当下审美标准化的过程。失恋的她并未得到朋友内在的关心,而是收到了他们对于自己外形的关心:“好好减肥,瘦了以后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减肥计划》(2014.8.1 - 2015.1.21)是艺术家蔡乙荣以自己的身体和情感对“减肥”问题做的一次讨论。在结束了三年的初恋最痛不欲生的时候,大家都把她失恋的原因直线性地归结到她肥胖的身体上,而没有关注她内心真正的伤痛和原因。这是她创作这组作品的缘由。
“我从小就是个胖子,‘减肥’这个词本身对我有很深的印记,而‘减肥’这件事情在当下再普遍不过了。......这组作品是自我对身体持续关注的摄影行为,也是身体当下审美标准化的过程。”(作品图片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被植入肌肉的性别——以健身文化中的性别幻想为例

美国健身俱乐部的兴起与城市单身人口的增长有关——锻炼成为城市、中产阶级以及单身生活方式的一部分。而在中国,虽然由西方沿袭而来的健身文化起步较晚,但并不影响其迅猛的发展势头。

要做到怎样的程度,才可以算是健康?或者说,拥有一个好的体型?在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对塑造自己的体型有着不同的尝试。这一点,观望健身房中他们各自的做法就一目了然。这样的性别化倾向,有时也正来自于文化历史中对于男性与女性的刻板印象。

在健身俱乐部起步较早且较为发达的美国,早在1978年,就有三千家私人健身俱乐部存在,到2002年上升到两万家。同时期的欧洲国家也存在这样的发展趋势。可以说,从世界范围内来看,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人们见证了全球健身产业的转型与扩张。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行业和肌肉感的身体深深扎根于19世纪末被称为“体育文化”的概念,并在最初时,几乎是一种男性身体的亚文化,对当代的健身来说也是如此。

在2015年杭州市第九届健美健身锦标赛上,女子选手展示自己的肌肉。

女性的介入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末,那时很多女性开始对举重感兴趣,同时,第一波女性健美运动员开始出现。然而,女性锻炼肌肉总是被视作和其“自然”的身体与性别认同相矛盾。上世纪90年代开始,人们对身体和性别的看法似乎发生了变化。女性在健身房进行力量训练和其他健身活动,成为了一种自然特征。这些变化与新的现代健身文化的发展相适应,而健身房的概念,似乎更贴近“大众健康诊所”。可以说,虽然健美和健身二者的关系是紧张甚至冲突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健身中涉及到的训练技巧直接从健身中而来,二者关键的区别可能是想要呈现何种身体的外表,以及各自最理想化的结果。

直到今日,健美和健身之间的界限已经很清晰了。从某一角度来讲,历史中对于肌肉与女性气质的拉扯,似乎也反映出健身文化与霸权主义男子气概密不可分的联系。现如今,许多健身房中的女性比例甚至超过了男性,而获得国际认可的女性私人教练也越来越多。健康女性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加强壮——值得注意的是,健身的语境之中,两性的较为极端的形象刻画被渗透于其中——例如,男性总是比女性更强壮,女性比男性更苗条。此外,很多女性也强调所谓“女性”的某些身体部位,如胸部、臀部和大腿,这些在社交网络上可见一斑。不过,性别表现的其他方式也不停被探索,由此,男权主义似乎也面临挑战。

在中国,女性健身教练可以说仍是行业内比较稀有的存在。在香港警队的精英队伍里干了10年的何禹霏就是这样一位自己创业的女健身教练。

无孔不入的“身体影像”

即使无心评判自己的体型,暴露在互联网中的人们很难不看到那些或胖或瘦的身体照片。

有许多研究和书籍表明,媒体刻画的刻板印象在制造和加剧身体不满情绪方面发挥着核心作用。而对于身体的不满,本就是许多女性的共同特征(有时它表现在节食或暴饮暴食上)。相较于中性照片,暴露于瘦与胖的媒体图片前的男性和女性对自己身体的满意度,前者会高于后者,不过二者均对媒体上的文化规范敏感,尤其是“吸引力”和“性感”。显然,暴露在媒体之中的关于体型身材的图像,有意无意间对大众对自己身体的满意度产生影响,同时,这种影响对不同性别的影响程度有所差异。例如,有研究表明,媒体中对“美丽”女性的形象塑造,以及对这类图像的急性暴露,可能会加剧患有饮食失调症女性的身体的进一步“扭曲”。

对于自己和媒体呈现的“理想”身型的比较使人们产生了不满甚至“羞耻”情绪。为了实现这一点,媒体将“苗条”的理想与积极的特质相关联,比如苗条的人更具备控制力、成功感和吸引力。相反,“肥胖”则与自我放纵、懒散和消极性格相关联。当人们长期曝露于这样的视觉信息之下,则对于体重和体型的担忧则不可能减轻。有学者指出,或许可以开发一些干预措施,诸如明确使用媒体上的图像,来提高人们对自己身体的满意程度。当然,女性尤其需要如此。

玛丽莲·梦露曾经是某一种女性的审美标准,而她的身材正以性感著称。
除了明星,模特行业也以瘦为准则。秀场上的模特,时常有着极为“骨感”的身材。
影视剧中对于肥胖者的刻画,也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例如,Netflix新剧《永不满足》(insatiable)讲述的一个胖女孩减肥逆袭的故事,还未播出就遭到网友的集体抵制。此剧原定于2018年8月10日上线,截至7月28日中午,超过18万网民网上请愿要求停播,称其宣扬“肥胖可耻”的价值观,有“物化女性”之嫌。
2010年12月30日讯,法国模特、演员伊莎贝拉·卡罗(Isabelle Caro)于当地时间11月17日在法国去世,年仅28岁。伊莎贝拉13岁开始,就患上了厌食症,到去世已经十多年。2007年,伊莎贝拉为意大利拍摄的一组以反对厌食症为主题的宣传广告在世界各地都引起了不小的争论。拍摄这组照片时她的体重只有59磅,照片上的她虽然赤身裸体,但是却毫无美感可言。
商家在迎合人们日益增长的减肥需求时总是有新奇招数。例如在2012年,英国市场上出现了一种奇特的哑铃餐具,每把刀或叉的重量惊人,足有一公斤。而一把汤勺更是重达两公斤,比一整套32件的不锈钢餐具加起来还重。这套餐具被称为“健康餐具”,是贪吃需要减肥人士的不二选择。
减肥餐可能是更为常见的减肥“产品”,主打减肥减脂餐的餐厅也日渐增多,尤其在针对上班族的区域。2017年9月,北京时装周后台一名女性工作人员正在吃一份蔬菜沙拉制作的减肥餐。
在社会舆论之下,是所有女人都认为苗条才是美吗?也不见得。当地时间2014年7月27日,英国伦敦,一年一度的“胖小姐”选美比赛在迷失剧院举行,24岁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艾米丽·布莱克成功夺得冠军。艾米丽说,她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能够获得冠军让她感到非常骄傲。艾米丽十分满意自己的身材,她认为胖女人就应该自信地秀出她们的曲线。
喜爱食物而厌恶减肥的歌手、词曲创作者阿黛尔(Adele Adkins)是一个不常见的例子。媒体对她的报道总是绕不过其微胖的身材,然而她从未因为大众审美取向而努力让自己变成标准化的“竹竿”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