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电性侵：世界从来就不那么友好
一
最近连续看了两部有关抑郁症的电影，一部是本·阿佛莱德演的《会计刺客》以及一个朋友负责宣发，即将上映的《小情书》。再加上北电性侵中受害女生也是抑郁症患者，让这个周末都看起来有些抑郁起来。
以前写过一篇关于抑郁症的稿子，说：大家都那么忙，你竟然还有时间抑郁？
有人看完之后，忧心忡忡地说：对抑郁症来说，这稿太糟了。
我问一个抑郁症朋友关于这条稿子的意见，他说：没意见。无所谓。我不喜欢，但这也确实是你们不是抑郁症的人正常的想法。
我并不是个忧国忧民的人，再加上共情能力几乎为零，好在人还算实诚，所以即使我对抑郁症朋友表现出完全的不理解，倒还没有招来他们的恶感。
二
在北电同学的公开信里，也许是为了给老师洗底，又或者就是内心的真实想法，文中多次提及被害女孩的抑郁症病史。言下之意就好像，因为她是抑郁症，所以所言未必是实，又或者她是抑郁症，所以遭遇任何不幸，都是意料当中。
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在《会计刺客》里，本·阿佛莱德饰演了一个从小就重度抑郁证的患者，他还有个长得就是抑郁症，而且无法正常生活需要常年住在精神病医院的妹妹。
电影里有句很好的台词：你的孩子很好，只是有点特别。
这大约是国外与国内对抑郁症患者最大的态度区别。在《小情书》里，也有个抑郁症患者的高考生。他在高考前夕，因为各种压力终于犯病，最后被家人在大雪天接回家。而他的班主任则在校长那哭诉：我也不知道他家有精神病史，要知道，我就不会说他了。
看到这里时，我脑洞大开，要是知道，她又会这么对他呢？
三
我小时候有个同学，简直就是李元霸——体壮如牛，运动能力超强。可能因为运动神经过于发达的了，所以他几乎没有一分钟是安静的，随时随地做着布朗运动。
因为无法集中注意了上课，做作业，成绩一塌糊涂。于是，家里人就带他去做了检查，结果——轻度多动症。
而更糟糕的是，他多动症的事儿很快全校的人都知道了。所有人——包括同学、老师、邻居以及他的父母都有意无意地强调他的多动症。
他因为太强壮了，所以和同龄孩子玩儿，属于神挡杀人佛挡杀佛，所向披靡那种，一个下午，和他玩儿的孩子就没几个能全须全尾回家的，于是都不敢跟他玩儿；而家长们因为觉得他成绩不好，加上和他玩儿太危险，就禁止孩子跟他玩儿；老师则会因为他每次成绩太糟糕而点名批评他“你多动症。但能不能上课不影响其他同学”；而他父母……为了不让他闯祸，所有节假日都把他反锁在家里……
四
据说，曾经有体校的教练看上他，让他去学拳击。面试时，他第一次带上拳套，就把一个练了三年的大孩子给打趴了。教练看到如获至宝，说他是个天才。但他的父母再三斟酌，还是没把他送去，因为他们觉得：这孩子没学拳击就已经打得全校孩子生活不能自理，家里的粮票都换鸡蛋赔营养费了，这要是练了拳击，还不得打出人命？
中学毕业，他终于还是被家人送去了精神病院，回来后，这人彻底被驯服了。身上再也没有小时候的那股生猛，只剩下木讷和迟钝。
后来，曾经无数次想我的那个同学如果去了体校的续集，也许已经为国争光，拿了奥运金牌。
这应该是中国对待抑郁症或者有精神疾病孩子的标本。我想：如果《小情书》里那个班主任知道那个同学是抑郁症之后，也就是叮嘱全班躲他远点吧？
五
在《会计刺客》里，还有一句台词：他们只是有点特别。我们觉得他们怪，只是还没有听懂他们的内心，或者找到听懂他们内心的方法。
也许是美国的理念更加先进？或者社会更加包容？至少在电影里，本·阿佛莱德的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妹妹最终成为了一个能5分钟攻破五角大楼的电脑高手，并且是他哥哥“会计刺客”的得力后援。
而在中国，似乎就没有这么友好。人们因为不懂，所以恐惧，因为恐惧，所以排斥，因为排斥，所以伤害。
北电那个受害的女孩，应该也是在类似的环境中长大。没有人会说她没病，只是特别；也没人提醒她，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友好，对她这样的则格外糟。
性侵当然是非常大的伤害，但从事件看来，对她更大伤害是在她勇敢站出来之后，整个世界对她更异样的眼光和质疑，看留言中，即使是支持和鼓励，也觉得是那么的生分和套路，更多是一次政治正确的站队，并没有一丝一毫让人觉得温暖。
六
友好就是温言软语，无微不至吗？
我那个抑郁症朋友说：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理解。要是你假装理解，我反而觉得厌恶，因为当你决定顺着我的时候，就已经把我当弱者和病人。但其实，我只是抑郁，其他与你并没有不同。
这可能也是我从来对抑郁症都不假辞色，但反而有几个抑郁症朋友的原因。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大声对他们说：你跟我说的我根本理解不了，是一种不友好，因为正常的朋友跟我吐槽或者抱怨一些我不关心或不喜欢的事的时候，我也会说：你跟我说的，我不关心。
而所谓友好，前提是把对方当做与自己一样的人，而不是怪胎。
回到北电的性侵事件，什么是对她的友好？
不要再纠缠于事件外的因素，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反应——老师爸爸有没有做吧？
弄清事实，该游街的游街，该沉猪笼的沉猪笼，该绳之以法的绳之以法，整其他没用的都是扯淡。
抑郁症患者需要的不是悲天悯人，而是正常以待；性侵受害者需要的更不是道德大棒，而是惩戒恶人的枷锁。
想对北电那个受害的女孩说：世界从来就不那么友好，所以你也不用对伤害你的人太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