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重新认识抑郁
如果上一篇用“癌症”和“艾滋病”来形容抑郁症会让你恐慌,那我相信看完这篇后,你会忘掉那些恐惧。
并不是危言耸听,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确,抑郁症是很严肃的话题。而后,我们再来重新认识它——它并不可怕。
之前我说过,抑郁症并不是“心灵的感冒”,而是“精神的免疫缺陷”。其实它更像另一种病痛——扁桃体发炎。
在我大学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次扁桃体发炎。起初只是发烧,我在家自己吃了泰诺,虽然难受还没想到去医院。第二天一早,烧退了,脖子却有点酸涩的感觉,此时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到了晚上,我又发烧了。接连两天都是晚上发烧、白天恢复正常体温,而后腮帮下面就开始肿大,酸痛的感觉让我无法入睡。
医生让我张大嘴,查看了一下说:扁桃体都化脓了,先挂盐水吃药看看。
可是当我挂了三天盐水,加吃药,扁桃体还是没有消肿。医生又给我开了两天盐水,加了杀伤力更强的消炎药,跟我说,如果还不行就要考虑割掉扁桃体了。
两天后,烧终于退了,但却感觉到身体被掏空了。第二次开的药杀灭体内所有细菌,好的坏的都被干掉了,虽然让炎症消失了,但也破坏了机体正常的运作。
后来医生说,扁桃体原本就是人体的“卫士”。扁桃体能产生淋巴细胞和抗体,所以可以抗细菌抗病毒。正常情况下,扁桃体表面上皮完整,粘液腺不断分泌,可把细菌随同脱落的上皮细胞一同排出,以此保持着机体的健康。但当机体因为疲劳、受凉等原因抵抗力下降时,上皮防御机能就会减弱,腺体分泌机能降低,扁桃体就会遭受细菌感染而发炎。
其实扁桃体就像是警报器。在正常状态下,可以帮我们抵御细菌和病毒的入侵。可是一旦觉得不舒服,有点肿痛,其实就是在告诉我们身体状况出问题了,不论是劳累、受寒还是其他什么,总之,提醒你要好好检视自己的身体状况,要注意休息。
如果你没有重视这些信号,那就会变成比较复杂的炎症。在西医中,会用药物去压制病症或通过消炎药来治疗。甚至如果扁桃体反复发作,就会反过来影响机体健康,这个时候医生会建议切除扁桃体。而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西医“治标不治本”的表现:解决当务之急,但却不会去更系统、全面地从根本上调理身体。
其实,抑郁也是一样的。
抑郁情绪是人体自发的一种情绪反馈。正常情况下,这样的抑郁情绪都会逐渐消除。但当不正常情况下,抑郁情绪无法消除,经年累月地积累,于是就像化了脓的扁桃体,成了抑郁症。
所以在西医上对抑郁症的判定,必须有超过两周以上持续的心境低落,其表现并非是悲痛欲绝的伤心,更重要的是没有活力、没有动力、对一切失去了兴趣和希望。
医生们发现抑郁症患者发作时,大脑内五色羟胺等物质发生了变化,与其说这是病因,不如说是症状的表现。但抑郁症的成因,就如前文所述,涉及到各种关键因素,你甚至无法去判定究竟是什么引起的,但我们可以归纳成:健康出状况了,身体机能失衡了。
凯利·布罗根(Kelly Brogan)博士,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威尔康奈尔医学院、纽约大学医学中心,具有专家委员会认证的精神病学、心身医学和综合性整体医学资格。她出版了一本书,中文译作名为《抑郁药不要》。在书里她提出了一种与医学界主流观点针锋相对的看法,可以概括为抑郁症是一种炎症,可以通过饮食调节、冥想、环境改造、运动等方式自愈,无需用药。
仅仅作为患者,我并不完全认同她的理论和看法。和“心灵的感冒”一样,西方医疗的现状与国内情况不同,所以并不能照搬照抄。如果不带着批判性思维去阅读,很可能会对病人产生误导。但在对抑郁症的产生方面,很巧,我们有相似的理解。
凯利博士把抑郁症归纳成“大脑的炎症反应”,从而提出了抗炎症的身心治疗法。其实任何一个现代人,或者说亚健康人群,按照凯利博士所述的身心疗法去改善生活,也能提高健康状态。所以我相信,按照博士的做法,确实能让抑郁症患者感觉好一些——当然前提是患者真的能去执行。
“炎症”的说法,似乎颇为流行。作为普通人,我无法去理解“炎症理论”,但对炎症的感受是很清楚的。扁桃体炎、牙龈发炎、咽喉炎、鼻炎、关节炎、生殖器的炎症等等,都是我们体内的斗士和细菌病毒对抗过程的外在反应。打仗打输了,落下病根,于是变成了慢性病。长期反复发作,不仅折磨人,而且会让病根深种,越发顽固难以解决。
抑郁也是如此。
抑郁或许就是一种“大脑的炎症”,但这并不足以称为病症,它是在提醒我们,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只是我们很容易无视它的警告,它与扁桃体发炎不同,至少扁桃体疼痛时你会想到吃药也会想到看病。但太多人不会在意抑郁情绪的警告,更不会求医问药。
于是当它不断加固强化,这种“大脑的炎症”成了一种难以根治的慢性病,这就是抑郁症。
抑郁和抑郁症不同。
每个人都会抑郁,都会有抑郁情绪。但是当情绪的调控能力失效了,才被认定为抑郁症。而同样是抑郁症,也有轻、中、重、极重之分。只是人们意识到求助,或被强制送往医院时,往往都已经是重度以上的病情。
凯利博士的身心治疗理论,对轻度甚至中度病人或许有用,但是对重度以上的病人恐怕不能凑效。因为,如之前所说,病人完全没有行动力,生而无望、生而无趣,又怎会去执行比吃颗药麻烦千百倍的身心治疗方案呢?
再回头看扁桃体炎,还是拿它来比喻抑郁。
正常情况下扁桃体和细菌病毒斗争;就如正常情况下人们的情绪波动,你可以要求TA做情绪管理和情绪控制。
当扁桃体和病菌的斗争战况惨烈时,我们会感觉到有点酸胀不舒服,可能多喝几杯水、多休息就能缓解;这就像是轻度抑郁症患者,如果你能发现自己的生活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那或许可以轻松地调整,然后达到自愈,比如压力太大那就放松下。
当扁桃体打不过病菌,败走麦城,不仅扁桃体疼痛,发烧、畏寒等全身炎症症状都开始展现,这时候你会尝试吃药,或者直接去医院;这就像中度抑郁症患者,或许还没有意识到,或许还想自己“坚强点”去面对一切,也或许早有觉悟跑去医院,不论是哪个科室,总归会告诉医生自己不舒服,或者去看看心理医生聊聊情绪、精神方面的状况。
当扁桃体发炎化脓,医生会告诉你必须打抗生素消炎药才行;这就相当于重度抑郁症患者,不论用什么样的治疗方式,都必须要遵医嘱定期去医院复查,并严格按照医生的方案服用药物,当然还可以配合其他治疗方法,但必须要和主治医生沟通。
而当抗生素都没用,又或者是扁桃体总是反复发炎,扁桃体作为“健康卫士”的功能已经丧失,更因病痛影响到全身,医生就会建议摘除;而这各阶段,于抑郁症而言就是极重度的病情,需要由监护人陪同就医,长期服药或入院治疗。
这样的比喻并非一对一的贴切,但是我想请你明白并理解下面几点,这对治疗,或陪伴治疗都非常重要:
1.抑郁本身并非一无是处,它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警告我们,我们的生活出问题了,不论是生活方式、压力阙值、自然环境、作息规律、个人抱负、食物水源、营养状况、情感需求……任何方面,一定是有哪里出了状况,超过了我们身体和心理的负荷或正在损伤我们的身心。如果你能及早感知这种警告,并认真去检视自己的生活状态,它可以让你活得更好更快乐。
2.抑郁症本身和其他疾病并无二致,在不同的病程进展阶段需要用不同的治疗方式以达到最好的疗效、减轻病患痛苦、提高生活质量。并且和任何疾病一样,越早发现并进行正确的治疗,康复几率越高、治疗成本越低、治疗周期越短;但所有的病痛拖延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3.抑郁症和许多疾病一样,是有复发几率的,但注重康复和预防可以大大降低复发几率。即使复发,如果能掌握正确的治疗方法和应对方案,复发本身就不再可怕。如同我们会遭受不计其数的感冒一样,但并不会让你对感冒产生恐惧。
事实上,很多人会说看不出、想不到我有抑郁症。有人会佩服我的勇气还愿意回顾当时的情况,虽然具体的那些痛苦的日记我也不忍重新看。也会有人说,就你这些症状大多数人都有,比你严重的多了去了。
其实,我希望人们能正视抑郁症。抑郁症没有那么恐怖也没那么矫情,抑郁症是非常严肃的病症但确实也没有那么严峻。
那些说着“我比你严重多了”的人,我真诚地希望你也去医院做一下诊断。因为很多人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患病,也根本不愿意去正视这件事。但是和别人比惨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说着“我不可能好了”的人,我真心地告诉你,你会好的,你能好的,还有,你很好。就算现在一团糟仿佛生活打了死结,但抑郁症就是为了告诉你:嘿,你的生活打了死结了哦,看看是不是得梳理下?
你可以耐心地去解开毛线团,找到线头,然后整理好。也可以拿起剪刀,剪开缠绕在一起的关键,然后来看,散断了的毛线还可以做些什么东西。
时间和勇气,这就是治疗抑郁症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