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故事:我掌握了战胜抑郁症的武器
大家好,我是Ringo,一名抑郁症和焦虑症患者。今天想了很久,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如果大家得过这个病,会发现其实自己的很多的记忆会模糊,会记忆不准确,所以今天我把我的病历翻了出来,又翻了一些自己在病中做的日记,慢慢地把这个故事完整了起来。
病中感受我确诊的时间是2015年7月。确诊的时候我已经是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了。去医院,我是鼓足了勇气,因为在得重度抑郁的时候,行动力会非常的差。但是好像是有一个求生的本能,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在跟我说:“你要去医院看一下,你要去相信正规的治疗。”
确诊完了,当时陪伴我的是朋友,没有办法让我住院,我马上打了电话给我的先生。可以说这个消息对他是晴天霹雳,因为在他眼里我是一个非常外向、非常活泼、特别开朗的一个人。我当时很担心他,难以接受,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始跟我讨论需不需要住院,这个消息可以告诉给谁。于是抑郁症这件事情就正式地进入了我的生活,正式地进入了我的家庭、我的工作,让我开始第一次的去正面地面对它。
很多时候,我们描绘抑郁的感受,还有焦虑的感受,会用到非常多的形容词。但对我来说,最准确的就是它是一个摄魂怪(摄魂怪是《哈利波特》里面描述的一个反派形象。它是个魂怪,很奇怪,是一团灰色的雾,又像灰色的乌云,没有面孔。)。当它现身的时候,它会吸走你一切的快乐,生命中一切的活力,只让你感受到恐惧,所以很多时候我的脑袋里面都会有一块乌云。有的时候就会感觉到:啊,这个摄魂怪来了。它把我的精力,把我的快乐,把我的活力都夺走了。我想摄魂怪是对于抑郁和焦虑最准确的一个描述。
在我丧失感受的那段期间,医生开始给我服药,服用的药物是文拉法辛、氯硝,还有米氮平。开始的时候效果并没有那么明显,我甚至在刚刚服药的第一个月出现自残,然后自杀的行为。很多时候我会去想、去思考为什么会做出当时那样的行为,可能是因为当时我觉得自残会让我感觉到一点点舒服。我有很多的痛苦,没有办法用言语表达出来,我的感觉已经丧失,只剩下痛苦和无助,还有焦虑一切。
复诊的时候,和医生说了这个情况。8月份,医生开始给我继续加大剂量。我依然保持着上班吃药,回家休息,继续失眠,再服药的一个循环。在这个过程中间有很多很多的负面情况,因为睡不好,吃不下饭,再加上服药,导致我无法去支撑工作上的事情。我每天喝咖啡、抽烟,然后告诉自己去好好的完成这份工作。
在知道自己生了病之后,我看过很多文章,跟最亲密的朋友诉说。我的先生也经过了刚开始的反应后,开始去找文章和各种东西进行了解。我大概知道抑郁症是一个长期战,但是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我知道我要做点什么。虽然我不能行动,我没有力气,我没有办法运动,没有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那我至少还有一点可以做到,就是吃药。
抑郁症在最重的时候,我们的记忆变得非常的差。我每天需要拿一个本子,在吃药之后要写上一笔,不然到了晚上我就会忘记今天到底有没有服药。在工作中,我发现已经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我需要非常非常努力去听,然后去反应,所以这份工作耗尽了我所有精力。一到晚上回到家,我就非常非常的累,甚至又开始失眠,开始无缘无故的哭。
就这样子,从2015年7月一直持续到2016年1月,回想起来,这几个月中间我还完成了我的婚礼,装修了新房。所有的这些,我已经忘记我是怎么支撑下来的,我只是记得我要去做这件事情,然后非常努力的去把它完成,甚至说在婚礼的当天笑出来,做各种的统筹。
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的抑郁症没有一点好转,为什么我看上去好像还有行动力,但是我却时时刻刻觉得我活不久了。这种奇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2016年1月。
父母开始理解我的抑郁症过年回家,我的父母通过我先生的表述(因为提前几个月跟他们说了),开始知道这个事情。我回到家的时候从侧面能够了解到我的妈妈会自责,她第一反应是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会得这个病,他们很坚信对我的教育是非常好的,给了我很多爱,很多阳光。我的父母也是临床医生,他们不能接受他们的女儿得了抑郁症。
但是等我回到家的时候,他们表面上对我还维持着一切的平静。直到一个早上,我因为吃药起不了床,我的父亲硬要把我拉起来去运动。我一直说我不要,我真的不想出去走,他一直把我向门外拖,我就一直拉着门不肯出去,开始崩溃大哭。我的母亲把我爸爸的手松开,把我送回房里,这次并不是很激烈,但是能够体现出父母对我治疗的期望,对这个病的认识和对我现实中的落差。
他们认为只要你恢复运动就好了,甚至会非常强迫的让我去接受一些他们认为比较好的运动方式,或者说看一些他们认为比较好的书。但是我让他们看到了现实,现实就是我无法接受,我做不到。我相信这件事情给我父母也是很大的打击,但最后他们接受了我的这种状态,所以那个假期我一吃完饭,他们就会对我说你好好的去睡吧,如果不舒服就去睡觉,所以那个假期我是在睡眠吃饭中度过的。
2016年1月底,我的父亲在当地找了一个他们之前合作过的精神科专家。他擅长抑郁症和双相障碍。我去看了这位医生,把我的情况详详细细的告诉了他。他问了我之前是什么状态,是什么样的性格,还做了一些什么样的活动。我全部诉说完之后,他开始调整我的用药,暂停了文拉法辛,换成喹硫平和德巴金,而且一开始剂量就加到500mg到600mg。
我到后面才了解到喹硫平(就是思瑞康)和德巴金治疗的是双相障碍,然后我大概看到诊断书上面写的我是双相障碍偏抑郁型。我当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接受医生的诊断,并且开始服药,因为在前期服用了抗抑郁药大概六个月,没有太多的好转,我觉得换药是可以接受的。
住院后决定做自己从1月服药到到3月份,因为我的病情一直反复,我的父亲又把我介绍到了中山三院的一位专家那里。从2014年7月到2015年3月之间,我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好转。3月份的时候,这个中山大学的教授对我说:你来彻彻底底的住一个星期的院,把什么都放下。于是我辞掉工作,放下家里的事情,开始彻彻底底地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这个星期对我来说非常轻松,我感觉到我不用再去思考我的工作,我的前途,我的考试,以前那些所有把我的生活排得非常紧,一直在逼迫着我向上的东西。同时这一个星期的住院只有我的母亲陪着我,我们聊了很多。我告诉了她很多我对于他们愤怒的地方,在对于我的教育过程中间让我愤怒,让我伤心,让我难受的许许多多的地方。
我的母亲在交谈这些让我难过的细节的时候,我发现她都已经忘了,或者是说处在一种否认的态度。我能够感受到她会很惊讶,没有想到我是一个这么敏感的孩子。之后,从这件事情慢慢我开始认识自己。
虽然我很外向,活泼又开朗,但是我对于人际关系非常敏感,而又因为这份敏感,我的内心总会有很多的思绪,很多的触动。再加上我行为上是比较反叛的,非常想做自我,但我父母对我的教育是一直用懂事乖巧来表扬我,甚至说有时候懂事乖巧变成了我的一种束缚。所以在住院的这个星期,我放下了所有父母要求我做的事情,我要求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认认真真地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出来之后,我下定决心说:这几年我的中心是要认认真真的来认识到我到底是谁,我能够为自己做什么。这个生病的几年,我一定不能够就这样白白的浪费了。我一定要让自己战胜疾病,然后好好地找到自己,不要再迷茫。
3月份出来之后,我就彻底地处于辞职之后在家休息的状态。我的先生继续上班。这个事情没有告诉我的公公婆婆,因为我们考虑到这样的事情他们不一定能够接受,所以没有透露给他们。
3月一直到6月,我处于每天自己在家休息的状态,这中间我曾经以为自己感觉还不错了,所以中间自行停药半个月。然后我就出现了失眠,甚至是那种头脑里好像乌云又开始聚集起来的状态,于是我马上复诊,又开始恢复服药,继续服用思瑞康和喹硫平。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无论是自己感觉好了一些,甚至是说觉得自己稍微有能力去对抗疾病的时候,我们还是要谨遵医嘱,不然病情会反复。那次暂停服药,半个月后让我出现了一次比较大的滑落,之后我开始了稳定的服药。
2016年7月开始正常服药,一直坚持到了2017年5月,这个时候我已经是服用思瑞康的最低维持量200mg。这个期间,我在2016年11月份开始恢复工作。我试着去面试投简历,然后我告诉自己面试就相当于是去相亲,我应该和外界去接触一下,通过这种方式我找到了一份看上去我貌似还比较喜欢的工作。
认知行为疗法(CBT)使我不惧未来即将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我的内心又开始有一些焦虑,我想那如果这份工作又开始让我感受到了没有前途,或者是说压力很大的时候,我该怎么办?这个最低的维持量,它能够去除我躯体的病症,可是我的心里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波动,我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我看到健心家园举办的CBT(认知行为疗法)走出抑郁焦虑训练营开班了。我觉得是时候去上课了,因为这个时候我能够与人交谈,也能够开始去阅读一些文字了。课程让我收获了很多。中间我有一些处理亲密关系的时候,会遇到很多的波动。出现波动时,我就会强迫自己用健心家园APP把每一次的波动记录下来,然后用ABC去分析它。这样做了很多次,并且有几次同别人分享,然后我发现我在处理亲密关系,和我自己的认知方面有了很大的改变。我好像变得没有以前那么敏感了,或者是说我开始知道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我的情绪是由于我不适当的敏感,不适当的多想而导致的,而这种情绪导致了我后面的一系列行为。
然后就边学习CBT边工作,直到现在,我感觉情绪已经非常平稳了,我的生活也变得比较平稳,没有再出现过巨大的心理波动。上到核心信念那一节课之后,我终于开始了解了自己之前一直纠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例如: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生命的意义建立在什么地方?生命的价值建立在哪里?
我开始知道接纳自己,在睡不着或者是说心烦意乱的时候,我也会用正念来调整自己。因为某件事触发我情绪低落的时候,我会用健心家园APP上CBT的模块去记录自己。直到现在,我虽然还在服药,而且因为药物导致每天都很困,周末需要睡很多。但是我知道自己手上已经有了CBT、正念等几样武器,所以我不会去害怕未来,我会去好好的面对。
问题解答1 除了吃药,你有没有参加心理治疗?
其实在确诊之前,在我觉得生活非常困惑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心理咨询了。当时我是面对面的咨询,大概一个月去两次,这样的咨询大概持续了三个月,直到后期我的心理咨询师发现我重度抑郁的症状已经持续超过两周,建议我去接受药物治疗。就是在这一步上,我的心理咨询师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推动。
确诊之后,我没有接受过心理治疗,因为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先解决这些躯体症状,或者是说那个时候我把我所有症状都归结于因为我生病,所以我当时计划是我先靠药物把自己调节恢复到正常的生活,等我有时间、有能力恢复了思考之后再去接受心理治疗。
11月之前我是自己着手陆陆续续接触正念的治疗方法。11月,我参加了健心家园CBT的训练营。
2 如何告知父母自己生病,并寻求他们的帮助?
当你跟父母说的时候,一般他们的反应会分为三步。第一个反应是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第二个反应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会得这个病?第三个反应是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会导致我的家里出现一个这样的孩子?
我们来分析第一个反应,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这个是我们能够告诉它的,我们会跟他们说这是心理原因,再加上生理原因,这个东西是跟感冒一样的。可是到了第二步第三步的反应,他们想为什么我的孩子会得这个病,以及我们家究竟做错什么,会导致我们的孩子会得这个病?这是我们的父母他们自己需要解决的。
告诉父母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方式,比如说我生病了,我需要你们的支持,或者说我需要你们经济上的支持,我需要心理上的支持。如果心理上的支持没有,是否能够获得经济上的支持。如果这两方面都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告诉他们说:我得了这个病,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父母,因为他们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接纳这个事情。他们经过了这三步后,我想他们会有所行动的。我们自己可以做的,就是克服病耻感——我们先不要责怪自己,我们为什么会得了这个病?我们得这个病就相当于是患感冒发烧一样,只是说很多人对于精神类疾病并不了解,我们有勇气说出来而已。
3 怎么跟另一半好好沟通?他总是不理解我的状况。
我不知道,你的另一半对你的不理解是到什么程度。如果说是想让他彻底了解到你的痛苦,我建议是再去看医生的时候,把你的另一半也带上,让医生或者心理医生告诉他。一个抑郁症患者,它的工作生活是很难按照正常人的标准去要求的,你不能说他懒。
在我治疗后期有一些时候,有些事情我做不了,我先生会说,唉呀你就是懒。这个时候,我会很认真的去反驳他。如果你自己没有办法说服的话,请交给医生或者是专家,帮助他了解如何做好陪伴。医院还有家属联谊会,你可以去了解一下,鼓励你的另一半参加。这样可以让他对你多一些了解,多一些支持。
我的先生没有参加家属联谊会,但是它后期他看了很多书,然后突然发现抑郁其实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突然发现他身边也有一些抑郁焦虑的朋友。他也开始正视这件事情,很愿意去帮助那些朋友,比如建议他们去接受正规治疗。
4 你是什么原因得的病?
我觉得是综合的原因。毕业之后我到了某系统工作。工作是由我的家人安排的,但其实我非常希望去当老师。
工作给了我非常多的压力,但我本性是非常活泼的,很想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在毕业后的那几年,我的工作虽然做的得很好,但是我觉得没有任何的价值感,而且生活非常的焦虑。我生活在深圳,这里的工作压力比较大,还有生活节奏比较快。加上我自己对于未来的考虑会很多。我当时很想出去读书,还在多头准备各种各样的考试。
在这个过程中,我搬到了我男朋友的家里,也就是说我从一个人的状态变成了和我的男朋友的家人一起生活的状态。虽然这是非常平和的家庭,但是因为我对人际关系非常敏感。我会非常小心翼翼的让自己做得很好,害怕自己做错。
还有一件比较大的事就是,一位人品不太好的领导对我提出了一些性暗示,对我造成了非常非常大的心理压力,还有心理困扰。
所以,综合我的学业,我的工作,我的亲密关系,我的家庭,还有在当时我受到的性骚扰,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我崩溃了。之后,我选择去做心理咨询。在心理咨询的后期,心理咨询师告诉我,我要去看医生了。
注:本文是健心家园线上抑郁焦虑支持小组第一期分享会内容。小组每两周举办分享活动,感兴趣的朋友欢迎参加。请加微信公众号“健心家园”(ID:iask365),并回复“支持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