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价宫颈癌疫苗“一针难求” 450亿市场催生灰色产业链？
畸形疫苗市场。
近年来，赴中国香港注射疫苗成为了内地人的新选择之一。光明网报道称，据统计，已有近200万内地女性赴香港注射预防宫颈癌的九价HPV疫苗。
不过，5月6日，香港大公报报道称，目前同时有“水货”和假冒九价HPV疫苗流入香港。部分香港不良诊所医生以正版的美国默沙东药厂九价HPV疫苗招徕内地客，实际却以来历不明的“水货”疫苗为客人接种，以此谋取暴利。有客人注射“水货”疫苗后，出现严重过敏反应。事发后，涉事医生承认违法使用“水货”疫苗，并称：“疫苗只是从德国调过来，不是假的。”
所谓“水货”疫苗，是未在香港本地注册的非合规疫苗，大多来自澳大利亚、加拿大、德国等地，且未遵照严格规定进行运输，存在很大安全风险。中国财富网5月6日报道称，香港卫生署表示已知悉“水货”疫苗事件，目前正在展开调查。
而博鳌银丰康养国际医院（以下简称“银丰医院”）“假宫颈癌疫苗事件”正在内地进一步发酵。3月24日，有网友在《人民网地方领导留言板》发帖投诉称，海南博鳌银丰康养医院注射走私九价宫颈癌疫苗。4月23日，有网友发帖称，自己曾在银丰医院接种了价格9000元的韩版九价宫颈癌疫苗，并表示该疫苗为假疫苗。海南省琼海市纪委监委官方微信公众号5月4日消息显示，琼海市纪委监委对银丰医院违规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一事启动问责机制。
九价HPV疫苗为何近期“事故”频发？
“一天销售额二十万元左右”
中国妇女报报道称，宫颈癌和乳腺癌日益成为妇女健康的严重威胁。2017年国家癌症中心数据显示，全世界每年新增宫颈癌病例46万人，其中我国占1/3，每年约有5万余名女性死于宫颈癌。公开资料显示，自2015年以来，九价HPV疫苗已在全世界范围内发放超过3400万剂疫苗。有业内人士估算，假设供应量充足，九价HPV疫苗在中国的市场规模将超过450亿元。
九价HPV疫苗于2014 年上市，截至目前，生产商只有美国默沙东药厂一家，且默沙东面向全球70多个国家和地区供货，经常出现供货紧张的情况。5月6日，默沙东药厂相关人员表示，从2018年开始，九价HPV疫苗在全球的需求不断上升，到2019年仍继续有供应紧张的情况，药厂现正增加投资扩大疫苗生产能力。
以香港为例，香港大公报报道称，九价HPV疫苗于2015年12月在香港注册，开始时，香港人关心和接种九价的并不多，但很多内地人想去香港打九价。那时九价HPV疫苗尚未在内地获批上市。2016年，香港出现了一些专门为内地人提供九价接种的所谓“疫苗中心”，内地有中介专门组织内地人到港接种。
这些疫苗中心开业三个月生意已经十分火爆。有消息称，疫苗中心头几个月来者不拒。一般医生每个月采购30支，只能接10个客人生意（九价HPV疫苗一共要打3针），疫苗中心想赚快钱，便不停向药厂采购九价HPV疫苗。据统计，生意好的时候，部分疫苗中心一天的销售额高达二十万元左右。
有业内人士分析，九价HPV疫苗之所以被如此追捧，很大程度是由于接种者的从众心理，“适合、不适合的都要打”，从而加剧了该疫苗的供应短缺。有接种者认为，九价HPV疫苗可以预防的HPV病毒最多。
但默沙东药厂可供给的疫苗数量有限。默沙东公司曾表示，HPV疫苗的培养需要时间，生产周期在三个月以上。2017年初，香港疫苗中心的疫苗开始无以为继。2017年中至2018年初，默沙东药厂疫苗运输出现问题，2018年初更被黑客攻击要销毁一整批疫苗，导致正货供应不足，这些疫苗中心便开始周围找“水货”，大部分来自德国，零星来自澳洲等地，更有一些是假货。
内地的情况与香港存在一定差异。《疫苗流通和预防接种管理条例》规定，“向我国出口疫苗的境外疫苗厂商应当在我国境内指定一家代理机构，统一销售该厂商进口的全部疫苗，代表该厂商履行《条例》规定疫苗生产企业的全部责任。该机构应当向所在地省级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备案。”
2018年5月2日，国内生物疫苗巨头重庆智飞生物制品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智飞生物”）发布公告称，已与默沙东签署补充协议，确认获得了默沙东九价HPV疫苗在中国大陆区域的进口、经销和推广权。智飞生物已与默沙东合作多年，早在2012年，就拿到了默沙东四价HPV疫苗的独家代理权。
此后，深圳、杭州等各地纷纷传出九价HPV疫苗“一针难求”的消息。据报道，2018年8月到10月，深圳每月可供预约的九价HPV疫苗只有600-1000支左右。2018年9月、11月，杭州、深圳等地更是传出九价HPV疫苗实行“摇号接种”的消息。
2019年2月26日，深圳市2019年第二期九价HPV疫苗摇号结果出炉。深圳卫健委公布的数据显示，共有84615位有效申请者参与了本次摇号，号源共有2203个，中签率为2.6%。而在上一期中签率仅为0.78%。
四川自贡市疾控中心2019年2月份发布通知暂停预约九价HPV疫苗。通知中称，与全市女性朋友迫切需求相对应的，是九价宫颈癌疫苗短缺的供应量。预计今年的到货量难以满足当前的预约人群。因此暂停预约，待当前预约人群完成接种后再行开放预约。
在深交所官方互动平台“互动易”上，有网友询问智飞生物董秘：“公司2019年到目前为止，HPV 9价的疫苗都未有签批发，请问是什么原因？”智飞生物人员回复称，“公司根据产品的采购计划，结合销售进度、库存情况等因素申请批签发，根据《生物制品批签发管理办法》规定，完成批签发所需时间通常在三个月左右，各项工作按计划有序推进，具体批签发数据详见中国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定期批签发公示。”
一位从事疫苗生产的业内人士向媒体表示，疫苗生产周期很长，需要经过生产、质控、原产国检测放行、中国检测所检测放行，四道程序走下来，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走私、灰色“产业链”
公开信息显示，目前九价HPV疫苗在正规预防接种门诊的售价约为1300元/针。而在一些非正规接种点，价格要被炒到更高。网上黄牛的疫苗价格比正常售价高出近3000元。
如此高昂的售价，让一些非法商家甘愿铤而走险。据第一财经报道，银丰医院“假宫颈癌疫苗事件”中的“韩版九价疫苗”，有可能是由韩国走私而来。
而且周边国家和地区的走私疫苗也在源源不断地输往中国。2017年9月，海关人员在拱北口岸旅检进境现场“无申报通道”截查两名男子，发现其行李箱内装有大量疫苗。该批疫苗为一种美国生产的九价HPV疫苗，折合人民币约13万元；2018年3月，深圳皇岗检验检疫局工作人员在福田口岸查获一批旅客携带入境的九价HPV疫苗，共45盒；2018年11月，厦门海关所属机场海关从马来西亚入境旅客行李中截获201支非法携带入境的HPV疫苗，其中四价疫苗150支、九价疫苗51支。
正规渠道九价HPV疫苗的供不应求，让围绕着九价HPV疫苗的灰色“产业链”悄然诞生。不过，灰色“产业链”在内地疫苗领域已不是新鲜事，此前已有轰动全国的2016年山东非法疫苗案等为先例。而这些出事疫苗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二类疫苗。
按照《疫苗流通和预防接种管理条例》，疫苗分为两类。第一类疫苗，是指政府免费向公民提供，公民应当依照政府的规定受种的疫苗；第二类疫苗，是指由公民自费并且自愿受种的其他疫苗。
公开资料显示，常见的一类疫苗预防的疾病有百白破、麻风、乙脑等，常见二类疫苗有口服轮状病毒疫苗、甲肝疫苗、流感疫苗、狂犬病疫苗等。一类疫苗不向市场开放，有专用冷链体系，各省第一类疫苗是在全程冷链的条件下配送至各接种单位。二类疫苗向市场开放，自由竞争。市场化运营让二类疫苗的利润空间更大，同时也在生产、流通、接种等各环节可能更容易出现可乘之机，引来诸多不法分子的觊觎。
关于2016年山东非法疫苗案，据澎湃新闻报道，中国裁判文书网中关于此案的判决信息显示，2013年6月至2015年4月间，庞某卫先后在山东省聊城市、济南市天桥区等地雇佣人员、租赁仓库，从国内多地购进冻干人用狂犬病疫苗、b型流感嗜血杆菌结合疫苗、乙型脑炎减毒活疫苗、口服轮状病毒活疫苗及乙型肝炎人免疫球蛋白等多种药品，存放在不符合疫苗等药品冷藏要求的仓库内，向本省及国内多地买家销售，并以“保健品”等名义通过不符合冷藏要求的运输方式发送疫苗等药品，销售金额合计约7497万元。
另外，共有64名国家公职（工作）人员涉“山东疫苗案”，主要来自疾控部门、基层卫生院。其中，基层卫生院获刑人数43人，疾控部门13人，其他部门8人，共涉及9个省市。西安市疾控中心总务科工作人员党某在2013年7月至2015年10月期间，党某及其实际负责的益德公司假借陕西省神木县疾控中心、渭南市师范学院附属医院、宝鸡市渭滨区疾控中心、咸阳市秦都区疾控中心等单位名义，将“孩儿来福、安尔来福、麻腮风、安在时”等国家二类疫苗套出，销售给庞某卫、刘某等个人。经统计，党某非法经营额共计约44万元。
银丰医院“假宫颈癌疫苗事件”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公众目前该如何应对目前九价HPV疫苗在流通、接种等各环节存在的风险？
时间财经联系了智飞生物相关人员，对方表示可以借鉴智飞生物在“互动易”上对类似问题的回复：“最近的海南假疫苗问题与我司无关，公司与合作伙伴一直严格遵守国家法律法规，依法依规经营。公司是默沙东HPV疫苗（四价及九价HPV疫苗）中国大陆地区唯一进口及销售代理方，我司代理销售的HPV疫苗均合法合规采购于美国默沙东公司，依法仅销售至各区县级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符合国家疫苗流通相关法规要求的疫苗采购单位。同时，我们建议适龄受种者前往由当地卫生行政部门审批获准的正规预防接种门诊，并在医疗卫生专业人士的指导下进行疫苗接种。” (北京时间财经 乔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