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裕民：蒙着双眼的癌症射手？

90年代，美国副总统戈尔曾主持召开过美国癌症专家小组会议。会上，著名的临床肿瘤专家拜拉(J.C Bailar）直截了当地说：“我的结论是，就如我7年前所提出的，我们数十年的对癌作战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的确如此！用英国血液病（血癌）专家格里夫斯在《癌症，进化的遗产》书中标题性的话：直至今日，对付癌症，人们只是“蒙着双眼的射手”。

其实，国内临床情况不就是这样吗？就通常情况来说，如果一旦发现肺内有癌症可能，医生给你的建议无非就是三个：手术、化疗、放疗。所不同的只是化疗用什么方案、何种药物，以及剂量大小而已。

乳腺癌也一样。一旦确定了乳腺上有一个结节，要么先开刀，然后上六到八次化疗，然后再放疗；要么先化疗两三次，再开刀，或再做几次化疗，再放疗。几乎所有的癌症都这样。美其名曰，那是“规范治疗”，是肿瘤治疗指南指导下的国际化治疗。而且，从总体趋势看，化疗有越来越剂量加大，药物叠加，次数增多的趋势。其实，你交手的癌症对象并不一致，何来简单的规范治疗？

有钱人的情况也许稍微不同。近期一个中年肺癌患者，专程从深圳赶来找我。他去年八月份确诊的肺癌，腺癌可疑，是搞金融的，有钱。第一时间要求医生给他用最好的药，或者进口药，反正不惜代价。医生遵照患者意愿，一开始就给他用了二线的力比泰，再加上靶向药；保险起见，还加大剂量免疫治疗，很典型的重磅“破城锤战术”之蛮干。但仅仅几个月，还没有等到上放疗，就出问题了：身体垮了，化疗耐药了，肿瘤自顾自地仍在肆意地长着；已经不是局部病变了，何以再做放疗。这下子他可着急了，一个劲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这就是典型的“蒙起双眼在射击”！然后，还怕射击力度不够，加大子弹量，甚至用上手榴弹、火箭炮，总之，彻底除之而后快！但至今还没有搞清楚对手究竟情况如何？其实，就是这类盲目的应对态度，导致了我们上世纪对肿瘤治疗的失败。对于这位饥不择食的患者，我除了给以明确的中西医学方案外，还建议他一定要去找两位同在深圳的肺癌伙伴，先稳定自我情绪……一位是深圳的陈章兴大伯，没法手术放疗的4期肺癌患者，已经十多年了，生龙活虎的！另一位则是其附近的某大学晚期小细胞肺癌患者，多处转移的赵教授，前一段时间还在工作，也已经十余年了！他需要先把心稳定住，再谈病的治疗！

如此普遍的蛮干，个中缘由，一半是因为医生的建议，另一半则是家属或病人本身的意愿。因为病人或家属也怕，认为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孤注一掷，先大剂量用下，狂轰滥炸再说！“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然而，结果却是悲惨的，因为这不是智慧的博弈，只是蛮干。

格里夫斯在他的书中进一步分析：为什么这样做会失败？他认为：“大部分用来治疗癌症的化疗药物和电离辐射（放疗）并非像长久以来所认为的那样是细胞杀手，用毒药炸药杀死细胞。相反它们损伤DNA，引起细胞基因的进一步突变。”这和我们前面引用的曾益新教授的观点如出一辙。格里夫斯进一步说：“最引人注目的是，癌细胞克隆极具多样性，适应能力极具弹性，因此要消灭它们显得非常困难。至少会有几个细胞成功逃脱化疗的攻击，重新获得克隆优势。”这些有克隆优势的细胞正是转移复发的源头！

据此，人们又简单地联想到了组合更多的化疗药，加大剂量来阻击癌症。但他们恰恰忽略了：几乎所有进入血液的药物，都要通过细胞膜上的化学泵才能进出细胞。细胞膜上的这些泵，单位时间内的流量是有限的。一段时间只能允许少量的药物进入细胞内。格氏接着说：“不幸的是，这给突变细胞提供了机会，一下子就可以对几种不同药物产生耐药。”因此，不仅无助于癌症的控制，相反，助纣为虐，有可能促进癌症的疯狂生长！

然而，非常可惜，长期以来，也许是人类（医者）过于狂妄，也许是人类（患者）过分焦虑，“蒙起双眼的射击”仍体现在癌症治疗的方方面面：从大剂量化疗到大射野放疗，到根治手术，到多种靶向药合用等，都是这种指导思想的产物。故格里夫斯最后说：“我的一些同行认为我们蒙着双眼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了，这不应作为一个关键的策略而继续了。”是的！是到了认真了解癌的智慧，调整人类对策，尊重癌的同时，讲究智慧，与癌聪明博弈的时代了。

我们强调：人类对癌症的抗争，已经从早先的躲避、上个世纪蛮干式的征服，走向了借助智慧的博弈，双方应该借重智慧，巧妙地进行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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