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因病丢肾,邓丽君哮喘发作去世,中国医学如何赶超世界?

文 / 8字路口
2019-03-11 10:39

这是一则充满曲折、艰辛、求索的独特历史,是中国敞开大门,融合现代医学的100年。

启蒙运动的先驱,海归知识青年,侏罗纪里的恐龙,练气功的大爷大妈,得慢性病的小明星……组成这一百年里的众生相。

01

20世纪20年代,清晨的伦敦,灰蒙蒙的空气中,含有霉菌的毒物,从细菌学家弗莱明敞开的窗户中飘过,落在他打开的培养皿上。

十年里,弗莱明发表了数以百计关于杀菌的论文。这些发现,催生了二战时的“神药”——青霉素的诞生,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英国细菌学家,青霉素的发现者,弗莱明

在地球的另一面,曾是维新运动领袖的梁启超,因肾病住进北京协和医院,接受了肾切除手术。

切下肾脏后,才发现一件蹊跷的事:右肾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是,梁公就这样白白丢了一只肾。

这件事,任何人遇到都会暴跳如雷。他的学生为之打抱不平。但梁公却出人意料地好脾气。他在《晨报》上特地发表了一篇文章,为协和医院解围——有没有搞错,这可是一场医疗事故!

梁公此举,意味深长。

梁启超老师短暂的一生,留下了1500万字

那个年代的中国人,刚刚“开眼看世界”。

中医头一次碰到西医的时候,就像见到了妖魔鬼怪一样。著名学者都不能接受西方医学,比如学者潘仕成,看到解剖学,就很想不通:它解剖的是死人,怎么可以看到活人的真实情况?

同样,西医在中国不被接受:当时在中国行医多年的美国托马斯医生在写给友人的信中提到:

这里的人们在治病上自作主张。病情好转后,就不再继续治疗,也完全不接受麻醉手术。

在中国沉睡的一百年,西方医学已经突飞猛进,变革的速度之快,中国人不服不行。俄国的伊万·巴甫洛夫,奠定了现代消化生理学;德国生理学家埃米尔·阿道夫·冯·贝林,他发现的血清疗法,使人类免于破伤风之苦。

20世纪初期,西方制药巨头开始销售蛋白或多肽药物,全球第一支动物胰岛素在1923年首次上市,糖尿病不再是恐怖的绝症。

西方医学正敲开一扇扇科学的大门,学贯中西的梁公都看在眼里。虽丢了肾,却仍为西医袒护,其良苦用心,不在于自己,而是现代医学。梁公不希望因自己的意外,使国人抗拒西医。

这个老大帝国,必须醒来了。

02

1953年,对中国人来说,是个不寻常的年头。那一年,“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斯大林去世。

同样在那一年,台湾云林县一间农舍里,一位女性坠地,家人给她起名“邓丽筠”,之后为了好读好记,又改名为“邓丽君”。

天安门脚下,在广场上瞻仰斯大林半身像的国人们,还想象不到,20多年后这位叫做“邓丽君”的姑娘,即将凭借一曲《甜蜜蜜》红遍大陆,吹起一阵“靡靡之音”的流行文化。

而这位女星,竟因哮喘病发而中途陨落。

同一年,在大洋彼岸,西方科学家正在揭开“生命之谜”。两位年轻的科学家——沃森和克里克,在1953年4月25日的《自然》杂志发布了一篇论文:他们发现了DNA双螺旋结构,开启了分子生物学时代。

在上世纪50年代,西方医学步入了一个收获季:第二代青霉素类抗生素、氯霉素、氨基糖苷类抗生素等多种药物研发成功;那些曾经让人闻之丧胆的绝症包括结核、白喉、肺炎等,被现代医学逐一攻破。

不久之后,中国的药物研发,开始追赶国际的步伐。

中国真是不缺学霸。

1965年,国内首次人工合成牛胰岛素,震撼了国际医疗界。

当时主持研发牛胰岛素的邹承鲁先生回忆:“文革”初期,诺贝尔奖获得者Kendrew爵士来中国访问,他告诉中国人,胰岛素人工合成的消息在英国电视的“黄金时间”中播出,上百万人观看了这条新闻!

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院,首次人工全合成结晶牛胰岛素

当时的中国,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科学沃土。文革结束后,科学的春笋再度拔节而生。在1978年,国家召开了一次全国科学大会,由此,科学技术的地位大大提高。

你应该不记得这一次大会,但你一定记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科学家”是最光彩、最时髦的职业。

在那时候,不管你到哪一家幼儿园去,问小朋友:“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小朋友异口同声地回答你:“我要做科学家!”

但孩子们的科学梦,还不足以灌溉一片土壤,培育国民健康的萌芽。

八十年代,国内兴起了气功养生热。有一段时间,大爷大妈练功夫,老知识分子不看报了,老红军不去教育下一代了,摊鸡蛋饼的大娘都歇业了;他们起早贪黑,拜师学艺,直到这些气功大师赚够了钱,溜之大吉。

伴随1979年中美邦交正常化,从商业到文化,中国开始摆脱泛政治化的思维,更勇敢而从容地接纳新鲜的世界。

在医药产业的跨国交流中,由美国安进公司研制的一种治疗贫血的重组人促红素产品EPOGEN进入业内人士的视野。

这个品种适应人群广泛,治疗市场前景可观;然而按照当时的国际汇率和关税水平,其售价近乎“天价”,深深刺痛了一位时任沈后军事医学研究所室主任的科学家。

那个年代,日本电视剧《血疑》风靡大陆,人人都在同情患病的女主角山口百惠,但对于白血病这种疾病,当时尚无有效的治疗方式。

03

90年代上小学的人都会记得,那时的课本上写了一桩大事:

全球首只克隆羊“多利”诞生。 科学家可以给一只羊复制出一个一摸一样的拷贝!当时的我开始幻想,假如能复制一个我出来该有多好,一个写作业,一个天天玩耍。

年轻人看着以《侏罗纪公园》为代表的好莱坞科幻影视作品,表达对未来生物科技普及的忧虑。

与此同时,普通老百姓家庭,生活水平提高,保健意识强了,有了钱,更加注重健康,保健品热出现了。“这个胶囊,那个多邦”泛滥街头。

不得不说,当时是一个欣欣向荣的时代开端。在更加自由、开放的市场里,创新的海洋风起云涌。

邓小平南巡讲话揭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大幕,跨国药企开始大举进入中国市场,开办实体公司、输入进口药品,科研人员下海,医生弃医从商的例子屡见不鲜。中国民族医药企业呼之欲出。

1993年,那位来自沈后军事医学研究所的科学家娄丹,带着一帮子弟兵下海,一张白纸赤手空拳,创建沈阳三生,从一个军人,开始探索市场经济,转型为企业家。

同一年,在杭州当老师、开翻译社的马云,初次接触到互联网,产生了创业的想法。 “刷遍千家盘子“的徐小平从加拿大回国,开始第一次创业。

三生制药娄丹、娄竟父子

1994年,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进修博士后的娄竞,看到国际权威学术杂志《自然》上发布的一项研究结果,关于血小板生成素(TPO)对于血小板减少性疾病的治疗作用,深受启发。

他继而踏上回国之路,和父亲娄丹并肩携手,领行业之先对TPO进行立项开发,于十年后研发出了全球第一个商业化的重组人血小板生成素产品“特比澳”。

1998年,沈阳三生自主研发的重组人促红素产品“益比奥”上市,并很快取代美国安进公司的原研产品,成为国内促红素市场的领导者。

近10年前曾在娄丹心中种下的那根芒刺,开出了花。

病痛仍是悬在人们头顶的命运之剑。医药行业的发展,关乎老百姓的家庭哀乐,关乎产业经济,甚至关乎国运兴衰。

1999年之后,中国人口结构开始步入老龄化阶段;医疗资源紧缺,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医疗费用”成为压在当代中国人身上的一座大山。

04

2000年,影视圈发生了一件令人扼腕悲叹的事:《红楼梦》林黛玉的扮演者,知名演员陈晓旭因患乳腺癌去世。此后,人们谈及肿瘤、自身免疫性等重大疾病,无不忧心忡忡。

在这一年,国际科学界又取得重大突破——人类基因组计划取得阶段性成果:基本完成人类基因组草图绘制。这一里程碑解锁了人类疾病在遗传信息中的密码本,将生物疗法和药物开发带入一个新纪元。

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在评价这一科学成果时说道,“这是开辟新纪元的成果”,人们将世世代代记住这一天”。中国科学家参与到了这项研究计划中,承担人类3号染色体短臂上约3000万个碱基对的测序任务。

虽然,这只是该项宏伟工程1%的工作量,然而对国人而言意义不凡——21世纪生物产业发展的机遇,中国没有失之交臂。

2003年,SARS突如其来席卷全球,中国全民抗击非典。这一场席卷全国的无声之战,成为了中国“公共卫生事业的拐点”。

时隔多年,人们还记得“小汤山“这个名字、“众志成城”的口号、隔离病房和为之牺牲的医务人员。非典平息之后,长舒一口气的中国人,对健康的关注更胜以往。

抗非典圣地,小汤山非典医院

国内兴起养生热,最为人熟知的名字,莫过于张悟本。

张悟本拉起虎皮扮作“养生大师”,可提供的方子,不过就是吃绿豆。一阵风过后,人们恍然大悟,指责他是骗子。张大师气得脑梗,住进了医院,叹息一声“脑梗吃绿豆不管用呀”,从此淡出江湖。

这时的中国经济已经步入飞跃期,人们渴望健康,渴望远离病痛。医疗健康产业发展,成为整个社会的民心所系。

2008年,多部委联合力推“重大新药创制”国家级专项,立志于10年内以自主创新成果攻克几类严重危害国民健康的重大疾病。

时势、机遇为个人的抱负提供助力,越来越多的海归,开始在祖国广阔新兴的市场大潮中一展宏图。

中国生物制药企业的研产实力,也开始被国际同行所注目。

2009年,美国《药物科学杂志》发表了安进公司的一篇研究报告,无意间以真实客观的数据,为沈阳三生的产品做了品质背书:

对比实验结果表明,“益比奥”质量稳定、糖基化程度高,生物物理和生化性质最接近原研药。

05

2015年,屠呦呦成为第一个获得科学类诺贝尔奖的中国人。中国的科学家终于走到了国际舞台的聚光灯下。

和奖项一同揭晓的,还有她这一代科学家经历的几十年艰难历程。

直至获奖那天,人们才发现她是一个“三无”科学家:无海归背景、无博士学历,无院士头衔。

她曾经亲自试毒,甚至吃坏了肝脏;但研究成果带来的社会效应让她倍感欣慰。灵感来源于中医的青蒿素,在许多年里治愈了千万人的生命。

2015年,也是中国医药行业发展的历史分水岭。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更积极与国际行业技术标准和产业实践对接,在全国铺开药品上市许可人制度(MAH)试点,加入国际人用药品注册技术协调会(ICH)。

大健康领域消费升级的真实需求,新媒体技术支持下民众健康科普的崛起,与行业内的并购重组、资源整合、管理创新,样样如箭在弦。

医药行业仍是资本追捧的风口。国际生物制药企业竞争激烈。PD-1、CART疗法成为新热点,针对PD-1靶点,两家跨国巨头的O药和K药在市场上打得难分胜负。

中国的制药企业也逐步走向国际舞台。从沈阳三生一路沿革而来,三生制药集团先后于美国、香港上市,集团国际化版图轮廓初现,国内大手笔兼并收购整合资源,与国际制药巨头的合作也渐入佳境。

2016年,三生制药并购国内单克隆抗体制药领域领先企业中信国健,一举将其多年来稳居国内市场份额首位的拳头产品“益赛普”收入麾下。

它的适应症,就包括周杰伦患的强直性脊柱炎。

2017年,公司与美国礼来公司达成战略合作协议,独家获得其旗下的胰岛素产品——“优泌林”在中国市场的推广经销授权,而这个代谢疾病治疗领域的经典产品,正是80年代上市的世界上首个基因工程药物:重组人胰岛素。

2018年,一部本土网红电影踏入了国际舞台——《我不是药神》这部写实主义的电影,成为当年社会讨论的热点,还进入了第42届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入围电影名单。

这部片子击中了社会情绪,再度引发大众对“活不起、病不起、死不起”社会话题的讨论。

医疗和制药产业,一切价值创造,终极指向的是人类生命健康和生活幸福感。

在国家层面,降药价、控药费是医改民心所向,开发出性价比更高的创新药物,切实满足更广大患者的治疗需求,是药企最接地气的价值和使命。

2018年底,三生制药与全球生物类似药(Biosimilar)领先企业——三星Bioepis启动战略合作,共同开展针对结直肠癌和肺癌的多种药品的临床研发和商业化,将为中国持续增长的癌症人群带来新的治疗选择。

时间列车驶向2019。

如果以1989年中国科学家自行研制成功干扰素基因克隆表达IFN-α1b为起点,中国现代生物医药产业已走过30年的成长之路,风华初盛。

姜文的电影《邪不压正》里有这样一幕:一群协和医学院的学生,在院长带领下,对着一个肾标本宣誓。因为,当年他们切错了一个名人的肾,要以此为戒。院长说:知耻近乎勇!

电影里这个镜头,让人忆起一百年前,梁公被切除肾脏的日子。

那是历史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也许正是现代医学在中国的萌发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