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英雄】追忆,我在武汉的66个日夜!

文 / 浪子健康之路
2021-06-11 00:08

【抗疫英雄】系列介绍:

2020年初,一场“新冠疫情”打乱了我们的生活。疫情当前,无数白衣战士逆行而上,驰援湖北,其中就有昆山市中医医院的14位医护人员。

2021年,由昆山市作家协会老师们通过访谈采编的【逆行天使】系列发布,我们将逐一进行转载,让我们回忆那段特殊的时光,致敬抗疫英雄!

濮德松:昆山市中医医院援鄂护士

重症医学科主管护师

第五批江苏省援湖北医疗队

第三批苏州市援湖北医疗队

支援单位:武汉市同济医院光谷院区

我是濮德松

2007年7月1日,我通过昆山中医医院的招聘考试,来到昆山这个美丽的城市工作、成家,一转眼已经13个年头。我今年36岁,正好是本命年。2019年12月31日新华社报道武汉发现不明原因的肺炎后,出于职业的敏感,我发现情况逐渐严重起来,关照家里人不要随便串门,并告诉他们今年我可能不能回家过年了。

除夕夜,我大学的同学都在群里交流抗疫的消息,西安、上海、广州等地的医院都已经派医疗队出发了。我感觉大部分派出去的人员应该都是重症医学科的,因为我们科室经常收治重症肺炎病人,救治这些病例要会操作呼吸机、吸痰机等,这些都是我们科的专长。当时,我就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派到我,我愿不愿去?我敢不敢去?”接下来几天,朋友圈、电视里全是医务人员出发的新闻报道。每次看到,不知怎么回事,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为同行救死扶伤的大义所感动。

报名:要不我去?

1月24日晚上11点,护士长肖勤在科室群发了信息:“可能轮到我们科报名(援鄂),谁去?”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当即回复:“要不我先去?”晚上12点,确定我们科的李路生护师先行出发,我处于待命的状态。1月28日,我得知省中医药管理局预备队需要报名时,又第一时间报名。护理部陈主任说:“这一次,你就去吧。”这时,我才得知第一批没让我去,是组织上考虑到我的两个孩子太小(大的6岁,小的2岁),需要照顾。等到正式名单定下来,我名列其中。医院反应迅速,马上组织我们13人进行相关培训,重点是穿脱防护服。

2月8日晚上8点,太仓中医院的同行和我说今天晚上可能要出发。刚听到时,我心里还是一沉,想着这次真要出发了。紧接着科室群里消息就来了,通知明天正式出发。护士长还打来电话告诉我这一情况。这时,我才知道我是这一批13人的护理队伍中第一个报名要去的。我下班后马上叫妻子给我剃了光头,也成为这批医疗队里第一个剃光头的人,心里想着到了那边(武汉)少给人家添麻烦。第二天早上起来后,我还对妻子说:“我走之后,要记得戴口罩。放心好了,等着我回来。”可能我的乐观情绪感染了妻子,她送我到医院后没有与我拥抱道别,也没表现出生离死别的情绪。在我的催促下,她很快就回家了。在科室送行的时候,同事们紧张忙碌地为我们收拾一些必备物品,后来不知谁起的头,大家都哭了。我忙着安慰大家:“没事的,2003年非典好像很可怕,不是照样过来了吗?大家不要慌,我们最多一两个月就能回来。回来后,大家一起去烧烤。”其实,在科室全体人员合影的时候,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首战:武汉光谷院区

到了武汉,看见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这座暮气沉沉的城市里仿佛到处弥漫着病毒,我们心情沉重地到达住宿的禧玥酒店。在路上,从车窗往外望去,偌大的武汉城街道上看不见人流、车流,酒店对面的小区只有几盏灯光。当天晚上,随行物资也未能送达。伴着种种异样的感觉,我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夜。好在一大早,我们的物资送来了,我第一个爬上卡车帮忙卸载物资。一方面,我是男生,力气大,队里大部分都是女同志;另一方面,我希望能早点找到我们中医院的物资。我们的箱子与众不同,每个人的箱子上都系着两个香囊,是中医院的领导亲手帮我们系上的,里面装有中药。小小的香囊承载着医院领导对我们的美好祝福。

第二天下午,我们在同济医院光谷院区参加感控培训。这时,我们得到消息:情况紧急,今天晚上,我们就要救治第一批病人。突然接到的命令让整个医疗队一下子紧张起来,没想到刚到达就要上战场了。金一护士长来找我:“濮德松,你是第一批就要上的。”人民医院的秦霞护士长也来找我,反复嘱咐我:“小濮,你是重症医学科的,我们相信你,你要好好地照顾我们医院的小姐妹。”我说:“好,放心好了。”这时,郭强主任急匆匆地找到我:“你今晚帮忙准备20个N95口罩,以防万一。”可能他看到我戴着N95口罩吧,但当时我也不知道去哪找N95口罩。还好,在昆山准备的物资中就有这样的口罩。出发前,钱红英护士长又在群里叮嘱我们第一批进去的小分队:“抓紧时间,快把穿脱防护服再练习几次。”

光谷院区是由综合性医院改建的定点医院,被包括苏州医疗队(一队、二队)在内的17支国家重症医疗队成建制地接收。我们刚抵达所在的E3-7病区,就听说病人大概在晚上8点被送进来。当时,场面确实比较忙乱,我们心里也比较慌,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状况。到了病区之后,医疗队的罗二平主任、钱红英护士长给我们检查防护服,一个一个地把关。她们还反复叮嘱:“进去后,动作一定要慢!你们一定要相互保护!”钱护士长一直在重复这句话,喉咙都快喊哑了。“你们肯定会安全地出来的!”郭强主任鼓励我们,还给每个队员都拍了照。我知道他们心里其实更紧张,因为在外面的人并不清楚我们在里面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一股热流涌上了我的心头。“加油!”我用力地挥了挥拳头,所有人都跟着吼了声“加油”。

温度:防护服内外冰火两重天

刚进入病房,第一批病人就被送进来了。刚开始,厚厚的防护服让我们很不适应,呼吸都很困难,看到病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吸氧,第一步吸氧,把氧气瓶打开!”我反复提醒大家。“别慌啊,跟在家里(各自医院)是一样的。”慢慢地,大家缓过来了,把病人放到床上,量体温、测血压……有条不紊,忙而不乱。那天晚上,我们病区共送来14个重症病人,因为疫情紧急,整个光谷院区当晚收治了大量病人。刘院长形容当时的场面“就像打仗一样”,大部分病人连基本信息都来不及录入,什么都顾不上了,就是上下一条心:救人,救人!

我们的病区属于重症病房,好多病人都是用轮椅推进来的,先要被抱到床上。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体力早就跟不上了。才两个多小时,我感觉就像在老家爬黄山一样,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越来越疲惫,后来缺氧严重到连意识都变得迷迷糊糊的,一阵阵反胃恶心,差点呕吐。但是一旦吐出来,这套防护服就废了,于是我强行一次次将呕吐物咽回到肚子里。

第一次的工作时间从晚上8点持续到凌晨3点。我们这一组共有10人,除了一个女护士因体力不支被迫早退,李建秋因护目镜开裂提前出来一小会外,其他人都坚持下来了。所有人出来的时候都喘着粗气——完全是上气不接下气了。罗主任看着我们一个一个脱下防护服,等到防护服脱完,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全湿透了,连内裤都是湿的。武汉正是寒冬时节,瞬间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我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在里面穿着防护服却闷热难耐,真的是冰火两重天。好不容易走出四间缓冲区,我换好衣服后便瘫坐在椅子上。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我对自己也对大家说:这第一天是最难过的,但是相信适应之后会越来越好的。回到酒店已经凌晨4点多了,为了做好防护,冲洗了半小时。5点半睡下,但是一直似睡非睡,仿佛有大量的信息进入脑中。7点多就醒了,我把注意事项(病区的工作经验)整理了一下发给我的伙伴们。

经过近两个星期的艰苦努力,加上同事间的相互鼓励,我们终于适应了那里的工作环境。在大家的争取下,我们上班的时长调整为4个小时(加上穿脱防护服等,实际上需要6个多小时),这样就保证了我们的体力,使我们能更好地为病人服务。我们重症病区有特护病房,就是大家都熟知的ICU病房,进入这样的病区,在原有的防护服外面还要再加一层防护服,脸上再加一个全面屏。我对金一护士长说:“你尽量安排我进特护病房吧。虽然特护病房的工作更累更辛苦,但我是重症医学科室的,比起其他科室的人员相对更专业一些。另外,我的应变能力、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可能比其他人更强一些,而且我是男同志,体力也相对更好一些。”金一护士长相信我的能力,也赞同我的提议,以后的“特护”安排人员中基本都有我。

主场:特护病房我的“地盘”

重症特护病房的故事说起来都很沉重,有一些病例甚至连家属都不抱希望了。有一位七十三岁的老太太,进来时插着管,打着呼吸机,昏迷快一个多月了,还出现便血症状。最严重的一次,地上、床栏、床单上全是血。大部分护师是第一次碰到,也很慌,因为病区里没有护工、清洁工,所有的活全是我们来做。我进去之后发现这个情况,通过详细的交接班,很快了解清楚,并让他们赶紧下班。然后再次熟悉病人状况,评估目前病情。等病人病情比较平稳后,我马上喷消毒水,拿着拖把把地面打扫了三遍,给病人换了两遍床单,把物体表面残留的血迹擦拭干净并消毒。这时的病房是很危险的,存在气溶胶传播的风险。所以,我带着全面屏,感觉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了。当时想的是多进来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于是我通过床单一点一点塞、病人一点一点平移等操作方式,一个人完成了平时需要三四个人才能完成的工作。这项操作在常态下是违规的,但当时情况特殊,我靠着多年的专业素养,对病人病情的准确评估,再加上自己力气大的优势,顺利地完成了更换工作。

后来,在病人置有胸管、导尿管、深静脉置管、血液透析机的状态下,我也坚持完成了工作。在我们的努力下,这个老太太在我们的病房坚持了一个多月,让大家逐渐看到了希望。因为这个病例的治疗效果,我们苏州二队受到了上级部门的表扬,治疗方案还获得了国家卫健委的表扬。在病区,每次交班的时候,我都是最后一个出来。一方面,危重病人交班时间要长一些;另一方面,我会手把手地教其他队员如何操作呼吸机、吸痰器等仪器。每次接班的时候,我都请上一班的队员快点出去,可以早点脱去防护服。

在“特护”中,我发现特护病房的呼吸机摆放位置有问题,应该把它放到负压机的下风向。吸痰器也要放到下风向,并且吸痰时应该站在上风向,这样就大大减少了气溶胶在病房里的传播机会。我的建议得到了罗主任的赞同,我们还把这个房间布局模式拍成视频并在工作群告知,此后的几例气道开放病人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操作的。我还注重心理护理。记得有一名女性患者,来的时候坐着轮椅,是我把她抱到病床上去的。因为不是特护病人,所以不是我的护理对象,但我看她比较虚弱,经常去看看她。有一次,我去看她,她喘着气对我说:“我不行了,快要死了,感觉越来越差。”我对她说:“你的病历我看了,这一阶段是最难受的,接下来会越来越好的。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虽然我没时间看她的病历,但我要鼓励她,让她知道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在关心着她。过了几天,我再去看她,她朝我笑了,说自己好多了。我问她:“想得起我是谁吗?”她回忆起来:“你是那天把我抱到病床上的护师!”接下来,她不停地向我表示感谢。我跟她说:“快了,你马上要出院了。”果然没过几天,她就出院了。每看到一个病人出院,我心里都格外开心,感到特别幸福。

吃播:我的“表演”最解压

医护人员也是普通人,在帮助病人战胜新冠病毒的同时,也要战胜自己的负面心理。在武汉的前两周,医疗队里好多人都处于焦虑、恐惧的状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们中医院有个13人的微信群,半夜里有时会有人说睡不着,我索性把他们叫起来,给他们进行“吃播”表演。

吃坚果时,我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倒,还会夸张地介绍:“香得很,非常美味!”当然,再来点音乐当背景就更完美了。当时,社会上捐助给医疗队很多食物,有水果、零食,还有泡面、盒饭、自热火锅等,我基本上每样都吃过。当然,这些食物也都被我“吃播”过。最夸张的一次,大家通过视频看到我吃光了一只真空包装的狼山鸡,他们一边说我是“吃货”,一边直咽口水——我的目的达到了,就是希望我的同事能多吃点,保证体力,增强抵抗力!

在饮食上,我们有时会遇到一些小小的不方便。下班后回到酒店差不多下午5点,午间送来的饭菜基本上都凉了,本来就累得不想动,这下大家更不愿吃了。我就通过“吃播”介绍一些吃的技巧:可以把饭菜放到脸盆里,烧两壶开水浇到饭盒上,这是不出房门加热饭菜的好方法,而且吃起来口感相当不错。我通过“吃播”,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大家的紧张情绪,释放了大家的压力。同事们羡慕我这么能吃,都会送我好吃的。

回家:66个日夜

随着病人一批批地出院,我预感到疫情快要收尾了。从房间的窗户里,我每天都在往外看:马路上行驶的车子越来越多,小区亮灯的家庭也越来越多了。3月上旬,我在中医院援鄂工作群里发言:“快了,最晚到清明节,我们肯定可以回家了!”

果然,我们在3月31日完成任务,怀着胜利的喜悦离开了禧玥酒店,踏上了回家的路。到了武汉机场,我非常开心,和来时完全是两种心情。我拿着手机在机场拉着同事们到处拍照,来时是第一次坐飞机,回去时好好感受一下。我在平移电梯上不停地摆姿势自拍,他们再一次被我逗乐了,此时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是完成任务的快乐,是回家的快乐!

当飞机起飞的一瞬间,整个机舱沸腾起来,齐声欢呼,那一刻就是幸福。回到苏州,走到酒店房间的阳台,我马上把口罩摘掉。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家乡的味道!我们要先在苏州进行14天的隔离。

终于,14天到了,昆山卫健委的领导、中医院的领导举着牌子来接我们了!“昆山!”看到昆山那块牌子,在场的医护人员激动不已,亲人、朋友来接我们回家了,我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大巴在高速路上急驰着,终于到达昆山。一路上,我发现所有的交通信号灯似乎有些特别,绿灯上都标有数字“6”。52天的奋战,14天的隔离,加起来一共是66天,昆山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欢迎我们凯旋。去时是上午11点,回来还是上午11点,去时阳光明媚,归来朗朗晴天。一瞬间,我感觉这两个多月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经过这件事情,我们医护人员赢得了全国人民的尊重。历史上,人类始终无法避免疫情的来临,但是通过每一次的努力,可以把一些解决问题的方法传承下来,留给后面的人去借鉴。我想,这就是我们去做这件事情的真正意义所在。对于我自己,我始终相信虽然困难很多,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采访手记

讲述者名字中带“松”字,暗示他就像家乡的黄山松一样,挺拔坚强。男儿有泪不轻弹。采访过程中,小濮医生两次泪流,一次痛惜他人生命的逝去,一次庆幸自己的平安归来。他对世间的生命有着至高的尊重与敬畏。医者仁心,大爱情怀。聆听小濮的故事,会让人相信这人世间发生的奇迹,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它其实正在你我的身边发生着。用心至深、用情至真地去做一件事情,奇迹就会来到每一个人的身边。

整理:秦艳

文章内容转发自【玉峰文苑】

文中照片由昆山市中医医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