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的中医,多数人都做不到“覆杯而愈”呢?
前些天与中医朋友交流,说起临床工作中的困惑:当被病人问到中医的疗程,该怎样回答?
病人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谁得了病都希望快点好。中医的疗程,实在是不好说,但又不是不可预测的。问题是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它。
有些爱好者,看多了网上流传的中医前辈们的神奇故事,相信自古以来,一个高明的中医,是可以做到“一剂知,三剂已”,达到“覆杯而愈”的神奇疗效。受这些故事的影响,大家慢慢开始崇信中医,有些人也慢慢开始破除“中医只是慢郎中”的印象了。生活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们求助于中医了。
这的确是好事。可是也给人们带来一些困惑:为什么现在的中医,多数人都做不到“神效”呢?
问题也就出来了。如果中医不能做到古人前辈们的水平,就会遭遇两个结局:一是,认为现代中医不如古代中医,各种指责,批评,夹杂者悲观失望的情绪出现了;二是,认为中医只不过如此,古人难道是编造一些虚假的故事在吹嘘?然后就由相信中医转变为怀疑中医。
作为一个在中医江湖里摸爬滚打多年的民间中医,我有必要站出来说两句话。
在急症面前,中医确实不是慢郎中。自古以来就累积了丰富的急救经验,没有西医的年代,大批急症病人也并没有死去,靠的是什么?
所以,急性病,确实可以达到一剂知,或一剂愈,甚至半剂喝完,放下杯子,就痊愈了。不仅是古代中医,现代中医也可以做到。
我在不同的场合作报告时,给学生讲课时,常常列举我治疗的两个案例,来说明中医治疗急症的优越性。
一例是2008年全国报道首例禽流感之前3个多月,我就用一天的时间治好了一例天津的学生葛超母亲的病,这一例,是她家的猪瘟传染给她的,发烧一周,血常规查白细胞低于正常值,输液一周,没有任何好转,咳嗽,全身疼,腰酸,头痛,全身闷热,有气无力。我用一天的时间让她连续服药六次,三小时内体温下降,各项痛苦消失,第二天查血象恢复正常。
一例是我的表姐,60多岁,由于心脏突发心肌梗死,住院抢救,苏醒后连续四天不能饮食,吃喝全部不能入口,入口即吐出,全靠输液维持,西医生束手无策,命在旦夕之间。在这紧急时刻,外甥电话求助于我,我让他用生姜汁连续灌服,一天之间,能够吃喝。
这两个例子,算不算现代版的覆杯而卧?算不算“一剂知,三剂已”?
不仅是这两个例子,我还有一些重症抢救的其他经验,比如,我也成功抢救高血压重症,急性大出血,心脏病突发用中药急救等诸多病例。
可是,我要说的是,这不是中医的真实形态!
我所理解的真实情况是,中医在治病时,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在急性病面前,我们看准了,确实可以用洪荒之力,当头一棒,截住病机。但是慢性病面前,没有这么多可以津津乐道的辉煌的神话!
多数慢性病,都是如抽丝剥茧,层层调理,中间所经历的曲折磨难,只中医人自己知道,用现在的一句话来表达就是: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我们细读前辈们的著作,里面讲述的医案,在治疗慢性病时,往往只截取了慢性病在急性发作期时的一个片面,放大了这个时刻来展现它的内在功力:一剂知,三剂已。实际上,我们读者们多数忽视了一个事实:在这些故事的结尾,往都带有一句,“后再以某某法调理数月而愈”。——这个,才是事实的真相。
大家都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谚语。“病来如山倒”,难道只是因为现代这一刻才倒下的吗?
表演艺术家们常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疾病打垮我们的这个“功夫”,不在于这一刻,而是花费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我们能期望用几天的时间,将几十年积累的疾病消除吗?
在治疗慢性病中,更多的现实是,治与养结合,标与本同治,让健康水平以螺旋上升的方式进步着。历史上形成“中医是个慢郎中”的印象,其实,根本也是正确的。在慢性病面前,不论是什么医(西医,中医,少数民族医),效果都是慢。
比如,癌症,可以快吗?一切刀,好了吗?伤口愈合还需要几个月呢,何况还有复发的可能!
比如慢性腹泻,刚给你治好了没两天,你又胡吃海吃,难道不应该继续泻下去吗?
比如慢性咳嗽,这边服药,那边吹空调。这些都是不作不死的节奏。
怎么快?怎么才可以快得起来?
所以,慢性病只能慢治,这是由疾病的程度所决定的。
我还要说,正因为疾病的特点,复杂而深重,我们作为医生更需要慢。
慢,不是反应迟钝,不是头脑不清,而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心细如发,电光石火间,思绪纷飞——这就是个能工巧匠所处的状态。
一个好的中医,需要时刻保持内心的冷静,需要熬住自己的急躁的心态。为什么多数医生,都不愿用烟酒麻醉自己,缓解自己的紧张的心?他不是没有这些嗜好,是不敢有,深怕某一刻的糊涂误了病人!
疾病的慢,会将医生熬成一壶历久弥香的醇酒。因为慢,才能熬出一颗沉稳的心态,他除了冷静地应对疾病这个最大的敌人,还要争取病人这个最大的盟友:他要时刻关注病人的心态,随时指引病人,保持乐观积极心态。
一个慢字,饱含多少艰难困苦。漫长的斗争,怎么可能轻松的坦途大道?其中的波澜起伏,有如惊涛骇浪,个中滋味,只有医者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