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传承与发展研讨会：学者为中医药发展“开方”

今年10月2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意见》（下文简称《意见》）。《意见》从健全中医药服务体系、发挥中医药在维护和促进人民健康中的独特作用、大力推动中药质量提升和产业高质量发展、加强中医药人才队伍建设、促进中医药传承与开放创新发展、改革完善中医药管理体制机制等六个方面提出了20条意见。

12月13日，为深入学习领会《意见》精神，进一步推动上海中医药发展，上海市文史研究馆召集沪上中医药界专家代表，举办“中医药传承与发展专题研讨会”。

研讨会现场。澎湃新闻记者 罗昕 摄

建议建立中药国家专卖制度

与会学者们提及，不少市民对中药的信任大不如前，诸如“中药已经被彻底污染了”、“品质最好的中药都出口了”这样的说法屡见不鲜。

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朱邦贤直言，如果不采取一定的措施，中药的品质管理将隐患重重。“中药材种质及栽培、炮制技术的流失，中药材市场的假冒伪劣、以次充好、哄抬或打压药价、欺行霸市、市场垄断、知识产权受到侵犯等现象日益猖獗，中药农药超标、重金属残留等现象日趋严重，导致中药的安全性、有效性屡屡敲响警钟。”

他提及，如今中药生药及饮片的产销、流通几乎完全市场化了，其经营主体大多属私营企业或个人，绝大多数生药没有包装、产地等标识，在流通的任何环节都有掺假的可能，甚至还出现了饮片价低于生药价的怪现象。广大农村及偏远地区情况更为严重。“中药饮片鉴别难度本身较大，使用者又基本没有鉴别能力，任凭非法经营者坑骗。”

朱邦贤认为，关键问题还在于管理。比如，中药材及其饮片在总体上属于国家食品药品监管局负责。但在其进入饮片厂之前，中药种植归农业部门主管；野生动植物归林业部门主管；矿物药归地矿部门主管；海洋药归海洋部门主管；中药饮片生产和流通，又归质检、药监部门主管。

“ ‘九龙治水’的现象必须改观。”朱邦贤说，“建立中药国家专卖制度是打破藩篱的一帖良药，也是国家健康战略的基石，更是让老百姓吃上放心药、安全药最大的民生工程，是中药品质保障、走向国际市场的必由之路。”

中药材生产、收购、流通是质量监控重点

“中药是药，不是一般农产品。不能只考虑产量，必须考虑药物管理。”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上海中医药大学终身教授严世芸也建议，中药品质管理应由国家专门部门统一管理。

严世芸说：“中药有什么问题？一是中药指导价格太低。有人说 ‘上海吃得到真药，但吃不到好药’。药都是真的，但是品质不够。二是优质优价的问题没有解决。三是中药成药保护品种的生产问题。一批药长远不生产，医生也不会用了，这其实是一种技能的消失。”

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石氏伤科第四代代表性传承人石印玉也表示：“现在老百姓对中药有很多认识误区。我们要想的是，上海每年能不能拿出十个好的成药？比如在上海说得很多的麝香保心丸，它的客观有效性怎么体现？这不是一个框架的问题，而是一个实在的问题。”

上海中药行业协会原会长许锦柏建议，应提升国家主管部门对中药管理的力度，具体包括在思想上树立全社会管理意识，机构设置与人员配备得以适应，体制上理顺到位等。

在他看来，中药材生产、收购、流通是质量监控重点。在中药材生产方面，目前存在着“生产年份不到，提前采挖”“使用植物生长调节剂”“农药化肥不当使用”“增重”“掺假”“染色”等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应提高中药材质量可控性，比如规范化、规模化生产种植，让产品具有可追溯性，从收购开始实施专卖制度，在正常渠道中流通严控质量关等等。

建立符合中医特色与优势发挥的体系

上海市曙光医院针灸科主任沈卫东认为，中医相关政策落实方面也需要加强。“比如我们每个医生，在一个医院里注册，再到第二个医院注册时就存在问题，网上一查就查到了，原单位很少有同意的，尤其在三级医院。但是中医师一旦被固定住了，中医学发展其实是困难的，其特色也逐渐减弱。”

“还有就是中医康复医生的问题，现在的中医医院从事康复的医生，大多只有中医师，但康复工作多长时间都不能给予康复医生任职资格，能否可以考虑在原来的中医师执业医师证上加注康复执业范围，成为真正的中医康复内涵的医生？”

沈卫东还提到：“针灸是中医特色。如今好像有一种印象，针灸、推拿，一般的中医师都可以做。但其实针灸技术里也有分层的，不是任何一种针灸技术都没有技术含量，很多针灸技术需要一定的临床实践与能力的针灸专科医师才能操作，否则弄不好会出医疗事故的。所以针对不同层次的针灸需求，应该也有不同层次的服务与价格标准。”

上海市中医药管理局局长张怀琼称，如何建立符合中医特色与优势发挥的中医医疗服务价格体系，如何建立符合中医特有规律的人才培养与管理体系，确实也是很大的问题。

严世芸对此深以为然。“我们常把西医的建设、管理模式用在中医。一是在医疗事故上，目前还没有中医医疗事故的相关处理法规，且卫健委医疗事故处理委员会的专家常由西医组成。这两个情况造成我们常以西医的标准来评判中医医疗事故。久而久之，中医医生本能地从保护自己出发，在治疗上首先使用西药，再搭配中药。长此以往也造成中医技能退化。第二，整个中医考核体系是按照西医来的，比如职称、自然科学基金课题、SCI、专利等等。”

严世芸提到，《意见》将“骨伤、肛肠、儿科、皮科、妇科、针灸、推拿以及心脑血管病、肾病、周围血管病等专科专病”这几个专科专病列入中医的治疗优势，但至少在上海，还要加上一个“脾胃学科”。“但现在，我们有些中医的临床科室是由西医担任主任。这对于中医科学管理是不利的。用西医的思路来管，怎么体现中医的特点？”

“我们应该思考，中医院的办院模式应该是什么样的？中医科室设置应该是什么样的？适合于中医发展的现代医院管理制度应该是什么样的？中医人才的评价机制应该是什么样的？”严世芸坚持，应该对这些问题设立重大课题，并由政府对此进行战略引导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