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乡村先生传奇:自学针灸治好了自己的瘫痪

文 / 健康的记忆啊
2020-12-30 21:01

先生,这个称呼在乡村代表极其的尊重,有两种,一种是教书的先生,一种是看病的先生。教书的先生受尊重,从孔圣人年代就奠定了基础,家家的供桌上都有天地君亲师。花开两朵,单表一支,说说十里八村百家用的看病先生。

今天说的这位先生既不是家传,也不是科班,只是那年小伙子去土壕拉土,瞬间壕塌土陷,下半截身子被压在黄土里,村人帮忙救出来,回家就在炕上下不来炕了。叫来镇上的福祥老先生一瞧,没说能治好,也没说治不好。从此就跟瘫子一样坐在了炕上。

吃饭要人端,屎尿要人扶,可是能吃能喝,就是干不成活,这不跟个废人别无两样了吗?炕上座的时间长了,夜里就没瞌睡,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呀,新娶的媳妇还没满一年呢,人家娘家人虽然没说话,可是自己总得给人家有个交代啊。

越想越着急,越想越不是滋味,有心找根绳子结束了算了,还没活够呢,连个后人也没留,有心就这么混着,大男人总坐炕上,眼看着屋里人家里地里忙碌吗?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呀,想来想去自己好歹还是认识字的,就看医书吧,从扎针看起,看扎针能不能把自己腿瘫治好,摸索着,从穴位学起,认穴位,后来慢慢就到中医店买了副扎针,拿自己就开练了。

三年两冬寒来暑往,期间有过多次想放弃,又总是拾起了勇气,针眼在自己身上没有断过,功夫不负有人心,自己的腿先是有了知觉,知道了疼,给了自己极大的希望,拿自己做实验,从扎针都到中药,到经络都学习,一年多功夫能溜下炕扶着炕沿挪动了,信心大增,治疗自己的过程都买了最便宜的黄麻纸记录下来了,就这样,两年多,基本恢复了走路,干重活肯定是不行了,能重新站起来,能重新走出街门就算是获得了重生。

决心从医,先是拜了王福祥为师。一来起码要有个师父引带,二来也就跟江湖拜码头一样,毕竟方圆20里内看病都是找本娃王福祥呢,再者王福祥也是愿意收这个徒弟的,毕竟是小伙子自己治好了自己的下半身瘫痪。这样的好苗子,师傅肯定愿意收。有了相当的基础,师傅基本不用带,肯定不出几年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比起跟着自己很多年的那个外甥,现在开药还只会“烫头赋里瞎猫逮死耗子一样,截两句,最后一句,姜,枣的引子”强太多了。一封点心,一瓶西凤酒,就算是进了师傅门。毕竟王福祥也害怕自己外甥被乡人一句“师傅不高,教出来的徒弟拧腰”坏了自己一世英名,就很用心的带勇娃。

还是在家苦心钻研,学徒三年满期才能自己独立给人看病,这三年出去看病王福祥都把勇娃带着,一边学学看病礼仪,一边也是认识认识人,毕竟也就方圆20里,经过引荐日后出师了,乡人才敢去请。这三年中有一件事对先生的影响也是极其的大,三年中先生得了儿子,儿子一岁半时小儿麻痹,发高烧,柴胡,石膏都用了,烧是退了,却留下了瘫跛,走路一个腿跛了,小时候不明显,越长大越明显,走路一瘸一闪,这成了先生终生的遗恨,还是自己医术不精,知道用药,没有把握好药量,给自己小孩留下了终生的残疾。

三年出师后,先生家的土门楼就不管白日黑夜,农忙农闲,有人来请先生去瞧病,先生本本分分,高门楼套了车来接,也去;矮门楼,拉了驴来接,也去。

穷汉家,来个半大小伙子请先生,一句“你头里走,我后头就来了”,富户精瓷细碗端上来的荷包蛋也不拒绝,可怜人看完病拿不出来一半个铜板也不催要。甚至有的看好了病,实在无以报答,有秋后给先生抱来两南瓜的,有给送来一口袋粮食的,先生的名望就是在这岁月的积淀和庄户人的口口相传下,越传越远。

先生尤其擅长针灸治偏瘫,其次是儿科。随着年月的流失,有从省城来专门找先生的,有驱车来请先生去省城看病的,先生的名气越来越大。看好病的送的锦旗先生从来不挂,冬日出门的黑棉布裤褂穿了好多年,寒来暑往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了为乡邻看病的先生——路远人来请先生,进村一问先生家在那,大人小孩都只回答后街中巷土门楼,门口有棵大椿树,来人端端就走到先生家的门楼里去了。

“先生”成了乡人妇孺皆知的专有名词。年过古稀,还是大病,小病来看病的人从早到晚不断,后来政府要求成立各村医疗站,看病的摊摊也就从自家屋里搬到了村委会的大楼里。

在村委会的楼里为乡人看病还没到半年,这年麦梢黄,眼看就是端午节了,有天中午,还有一两个病人看完,就可以休息吃中午饭了。

先生本来就很想去上厕所,忍一忍,看完这两个人再去,就不让病人等了。看完两个人,起身去厕所,站了半天,尿不出了,等了一阵,尿出来了小便带血。自己判断还说是最近坐的时间太长,喝水少了。给在省城医院工作的儿子说了这事,儿子很重视,第二天就接到省城去检查,一检查,膀胱癌晚期。手术,化疗,罪受了一年,人瘦的脱了形。还是在次一年的端午节这天,先生家里传来了人倒头,烧纸,儿女痛断肝肠的哭声,乡人口中特指的先生离开了。

先生因医自病而从业,又因医不自治而离世,这就是乡人口中最尊敬的先生。

作者 | 沣水囿园 | 西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