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针灸兼中西医结合在国门之外

中医针灸在发展中国家易被接受。笔者八十年代曾参加援助突尼斯医疗队。我们到驻地接老队的班，听说老队的针炙医生魏会强未婚，他不回国休假，自愿加入新队再干一期，他给我留下了第一个好印象。我那时的工作任务必须经常到各科室转一转，看有何语言问题需要帮助。看到他的治疗室里安有八、九张病床，几乎总是躺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求治者。我见过一位从意大利去的女患者，能说法语，她告诉我一年前已专程来过一次，魏大夫针灸对她很有效果。

第六期中国援突医疗队（1983-1985）在让都巴教学医院与部分突方医生合影。后排左三为干完了第五期又干第六期的针灸医生魏大夫，前排右三：医疗队彭队长（泌尿外科教授），后右一：耳鼻喉文三立大夫，此外中方还有外科、妇产科、眼科、小儿科诸大夫、麻醉师，以及担任翻译的本人（后排左一）

魏大夫治好了突尼斯国会副议长夫人的多年积疾，首都一家大报的记者专门来我们工作的让都巴医院采访他和院长，然后报纸上刊登了长篇报道。因为文章里没提医疗队整体，事后我们有的西医甚至队领导的态度就有点“那个”。我当时曾劝言，记者的报道并非为我们医疗队的工作做全面总结，人家是来采写典型事例啊，我们应该高兴庆贺才是哦。

那年月，我就从魏大夫嘴里听到“小针刀”这几个字，八十年代前期他在国外医疗队敢于采用小针刀疗法，说明他较早掌握了这门技术。该疗法是朱汉章教授于1976年创立的，十几年前我才知道，其正式认证和鉴定直至2003年9月才由国家中医药局组织专家完成。

一次，尼日尔驻突尼斯使馆的三秘驾车160公里来我们驻地让都巴医院找针灸大夫。我看到他躺在疗床上，魏大夫给他背部与腿部留了很多针，一根根竖着。临走魏嘱他一周后再来做第二个疗程，相信你的顽疾能治好，不过，这一周内不要与妻子同房。黑人三秘听懂后瞪大眼睛：“Pourquoi ?”，同房对治病有何妨碍呢？其神情露出他是不可能做到的，当时他的夫人也在一旁。

中医术以经络、穴位为理论依据，诊断则以望闻问切、详查形侯为技术手段。初听中医的解释语言往往感到深奥难懂；社会上行医者治好了病，也有不少发玄乎之语者。在看得见的种种西医设备与先进的检测手段面前，中医似乎显得矮人一截。或许这是令有些西医不以为然的原因之一。不过笔者越接触中医越感到它对人体的认识虽然深奥，但挺有道理的。我们看事实说真话，才是客观公正的态度。对中医也应该一样。

我们队里的耳鼻喉科文三立大夫思想开放，我跟他接触觉得他思路活跃。八十年代中国已经在强调中西医结合，他到了让都巴医院，就主动与魏大夫合作，进行急性扁桃体炎的中西医结合治疗试验。文大夫收治到患者，用青霉素肌肉注射，再找魏大夫来施以针刺法，患者咽喉肿痛立即明显缓解，本来下咽困难，现在当即可以喝水，当天便可进流质饮食，患者的病程得以大大缩短。文、魏中西医结合，快速治愈了突尼斯扁桃体炎患者111例。

中国医疗队的耳鼻喉科文三立大夫和针灸科魏会强大夫密切合作，中西医疗法结合，在让都巴医院治疗急性扁桃体炎和癔症性声嘶，收到神奇疗效，1984年10月26-31日的突尼斯的新闻周报LA PRESSE作了长篇报导。图上医生即魏大夫。（图片由文三立教授提供）

文大夫收治的“癔症性声嘶”患者，也与魏大夫合作施治，西医手段再加用针刺疗法，凡年青女患者都达到“立杆见影”之效。针刺后，不会发声的患者，立即恢复了讲话能力。突尼斯的耳鼻喉科医生闻之大为赞叹称奇。这些消息不胫而走，突尼斯一家新闻周报LA PRESSE专门派记者前来让都巴医院，当场目睹文、魏两大夫的施治，回去在该报的社会版刊出大块文章予以报导。一时在突尼斯医务界引起轰动。

1985年9月，我们医疗队回国途经巴黎逗留三天，我一位热心的法国朋友安排我和魏大夫、耳鼻喉科文大夫先参观比夏医院（Hpital Bichat），再去拜访一位法籍越南裔医生开设的针灸门诊所。拥有西医资质的阮大夫（Dr Nguyen）介绍说，来他诊所求治的法国患者很多，这些病人相信针灸与艾灸。我那时便有了信念，祖国宝贵的医学遗产决不会被时代冲掉，虽然我在国外的所见所闻仅为一鳞半爪，但对中医可以走向世界的前景已深信不疑。

就笔者所知，在法、德、英、美、加等西方发达国家，中医不能开业设门诊行医，到目前为止，只有荷兰是允许的。在法国，拥有西医资质的医生学了中医，给人治病，法律上“打擦边球”，他可以行针炙，使用一些中成药治病，求诊者的医药费也可由社保机构报销。

1985年我们回国半年后的某日，有人敲门，我惊奇地见到，站在门口的竟是身着军装的魏大夫！他告诉我，他是从北京回南昌来搬家，走前想到来看我。个把月前，医院院长通知他去北京军区的某机关报到，令他感到既意外又兴奋。到了北京才知，是时任国防部长张爱萍召他去做军医。魏大夫在出国前曾给张将军治好过病。现在部队专门给他开设一个诊所，还给他定了少校军衔。我瞅着眼前的魏军医，走路、坐着还是一副老百姓的姿态。我当时心里直感叹，有真本事就能被“不拘一格选人材”啊！

1993-94年间，在江西医学院一附院工作的文三立教授作为国家教育部派出的高级访问学者，赴捷克与德国进行耳鼻喉科学术交流。他发现中医与针灸在欧洲很受欢迎。他在多年的中西结合实践中，已能用针刺法施治，在交流期间曾遇到一些西医未能治好的患者，他大胆又严谨地施之于针刺疗法，治愈了他们，外国同行都为之惊奇。

古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依笔者所思，寸长尺短，凿圆枘方，各有所合，精妙之处，全在于“量”在何处。而欲知何处，则需勇于实践，锲而不舍方可求得。岂知，中医的短板在某处怎不会变为“长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