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家看世界｜速度与欲望

移动支付，结婚礼金，婆媳，这几个词单独放着怎么也是稀松平常，放在一起成了寥寥百来个字儿的小新闻：结婚现场，伴娘用二维码收份子钱，被婆婆和长辈们呵斥没有规矩。

快速扫完全文，颇有些市井化的短文，让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说不出的反感，因着移动支付这些年来火热扩张，小家的冲突而为众人侧目。之后、之余，品茗间慢慢回想，何以成就此颇有些窥视性的新闻？谁是真正的受益者？怎样的环境，让欲望的表达愈加直接、无所遮掩？

某日，在菜场买菜，相熟的卖家笑眯眯地对我说：“小妹，很久没来买啦。”，“对啊，太忙，没时间呢！”，他笑着指指贴在一旁的二维码，“你扫扫这个，下个APP，然后我可以送菜到家的。没带够钱没事儿，那你直接支付宝或者微信付也可以，还有优惠。”，卖家手一直落在立在砧板上厚背利刃的菜刀之上，竟然把我给晃的头晕目眩，移动支付这把“刀”，入得够深呀。转头又发现，一个快递哥到了另一家菜摊前取货送货。N年前的技术展会上曾看到数字城市随时移动扫码的概念化，立刻在此时此刻的现实日常生活中全面立体化，快递、点餐、排队、水果、送菜…在卖家娴熟的推荐中，后知后觉地惊醒连菜场都被收复的移动支付早已草根化、平民化，360度全面横扫，现金支付反而开始显得异类。而且同时，欲望一旦产生、弹指间就能得到满足。

这不过是个小新闻，小到就如菜场般市井地家长里短，落到以前恐怕早就漏出去了，现在微信朋友圈让这张网细密到一举一动、身前脚后。记得最早看过一部香港电影，演员记得不过名字忘了，总归就是以电子地图叠加GPS定位，合并摄像数据和交通信息，主张心底认为的正义，这是我看到的第一部以此类技术渗透扩展监控疆域的电影，尽管电影画面表现很朴实，但这种静坐陋室、洞悉每个角落的想象力还是让我印象深刻；之后，进入一家技术公司，这基本是当时国内最早走在GPS定位导航平民化应用的企业，才知道这不止是想象；正在上映的“速度与激情8”中的“天眼”，更多技术手段和信息来源的叠加成为覆盖全世界的天眼，人在做、他人在看；你、我，也成为这个系统的一部分。

于是，自个儿婚礼上的事儿，成为他人朋友圈的吸睛消息，然后成为移动支付运营商软文，成就一干人等茶余谈资……好吧，这些感触和联想，无非是想说，技术手段的横纵贯通和市井巷尾渗透，这个场域中的每个人和这个效率系统交互影响着，享受着更大的联结感和存在感，同时也模糊了其中的界限。

结婚礼金，古称“份子钱”，和农耕文化密切相关，是一种原始的互济互助；之后成为一种民间习俗和传统；父母辈，社交圈和工作圈相对封闭稳定，自有一种非常浓厚的情感在其中，如果礼金无法往来的，父母还会回一个礼，关系就在一来一往中稠密起来；而现在生活和工作的高度不稳定和流动性，礼金更多成为一种点到为止的祝福。

移动支付与红包礼金之间的差异在于少了那份仪式。收到请柬，想起与碧玉新人的过往往来，细细地寻中意的红包，红色要明亮喜悦，纸张要有恰好的细腻颗粒度，不能太薄显出纸币的形状，不能太厚盖过纸币的厚度，小心地粘着封口，不能太松、一不小心就掉落袋中物，也不能太紧，破坏了红包的完整性，双手的给予和接受，再慢慢地拆着、数着，这些缓慢的过程既是生活琐事的精致，也是情感的沉淀与场域。移动支付，直接扫二维码，输入数字，滑动手指完成支付，就如支付快递费、支付打车费、支付菜金一般，省掉这些琐碎的速度与效率，生生地扯开这个情感回忆韵味空间，更加直接以欲望相对“我需要你的礼金，其它都是扯蛋”，于是也更加直接地满足这个欲望，老辈的叱责也犹如文明规则社会对这一赤裸裸的欲望的制止。

无法评议是否移动支付会进入文化与传统领域，从个人的情感上，这是让我觉得悲伤的事情。种种试图穿过事件表象进入背后的推动力和意义，无非是想回应自我内在的悲伤。想起“速度与激情”中速度与张扬之下一再突显的家；也想起昨日和老徐的对话，针对猫儿以前功能性地野养，到如今如家人般地细养，“老大，你说这是进步还是退步？”，“那你想想？”，“这是人类原始欲望和本性在人类文明训导下的进步，万物皆有情。”，“这样牵挂就多了。”，“苦就多了！哎，我觉得很悲伤，抑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