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肺癌晚期,我放弃了治疗,爸爸痛苦地活了一个月,我做错了吗
我的父亲2021年1月3日17点40分因小细胞肺癌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从确诊到离开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期间我也经常看癌友分享,很多次半夜看着看着就流泪湿了枕头,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甚至此时此刻我还是无法接受与面对。
父亲身体一直不太好,2012年因肝病住进吉大一院怀疑肝癌,因为当时在上大学,周末回家的时候母亲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我和母亲一起哭了好久,好在后面专家鉴定为肝硬化,随后出院调养,虽然每天吃药,但是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大家忘记当时医生说的也就几年时间,爸爸也常常开玩笑说能活到60多岁就行,对有些人来说很简单,但对于我父亲却终究难以实现。2020年国庆节,本来计划带女朋友回家跟父母见面,但是父亲那天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以为父亲是肝病的事,我还说让父亲有时间去检查一下。
时间到了11月,父亲开始腿疼,刚开始吃止痛药还有效果,本以为是受风着凉,父亲还拔罐贴膏药,但是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同时嗓子发炎,周末我和母亲陪他去了医院,医生开了治嗓子的口服液,说腿疼可能是腰间盘突出或坐骨神经痛,回家调养,回家路上我问他有多疼,他说形容不出来,疼的要命。腿疼一天比一天严重,普通的止痛药已经没有效果了,父亲是一个坚毅的人,年轻时遭遇抢劫,被匕首刺进胳膊,缝了很多针都没看他皱过眉,这次父亲疼的无法忍受,我和母亲慌了神,母亲决定带他住院做全面检查,疫情的关系只能一人陪护,我常常在想人可能真的会有预感,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心里都很不舒服,心神不宁。
过了两三天,母亲说让我中午去医院看看父亲,核磁共振需要排号,父亲在医院住的心情不太好,到了医院不让进住院区,我只能在外面等着,看到母亲在病区门口等着我,跟我说父亲已经不能走了,她一会用轮椅推出来,当时我十分心酸,要知道我父亲几天前还在上班,还自己去家附近的小医院开药,怎么会自己走不了了?让这样要强的一个人失去行动的能力是怎么样一种心情?好在父亲出来后看他状态还不错,还笑着跟我说他没事,拍了胸CT还告诉我少抽烟,简单说了几句就让我赶紧回去上班。
因为没有这方面的医学常识,当时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腿疼要拍胸CT。当时每天都很心慌,母亲给我发微信也是欲言又止,直到11月29号母亲微信跟我说,你爸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不太好,需要去省级医院做活检,当时我也故作镇定的和母亲说好去吉大二院以及网上挂号等事宜,都谈好之后母亲跟我说了一句,你爸这次是不行了,骨转移了,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呢。我一个人在家哭了,嚎啕大哭,我看着网络上写的骨转移为癌症晚期,不可逆的肝硬化晚期,现在又是肺癌晚期,我五十多岁的父亲,处处与人为善,怎么会有这样的命运?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12月1号,早晨五点半闹钟响了,睁开眼的一瞬间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渐渐清醒过来后鼻子酸了,这是我无法逃避的事实。我开车到市中心医院接父母去吉大二院,我还记得前几天父亲的笑容,但是看到母亲推着父亲出来,父亲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与前几天截然不同,我赶紧把车开到医院门口和母亲一起把父亲抬到车后座,路上父亲睡着了,在高速上我开的很慢,生怕有一点颠簸让父亲感到疼痛,母亲跟我说父亲昨晚疼的不行,没怎么睡,护士给打了杜冷丁。到了吉大二院,母亲先进医院找大夫说明情况,大夫说要做支气管镜,安排好了之后扶父亲下车,进医院先验血,吉大二院排队的人很多很多,可能是杜冷丁的药效过了,父亲苍白的脸已经被疼痛扭曲,而且一直发出无法忍受的疼痛声音,周围排队的人很友善地让父亲插队到前面,我父亲摆了摆手要按秩序排队,一个女孩大声地说这有个病人不舒服让他先验吧,大家一致让出一条路,我特别感谢这个女孩,也理应跟大家说一句谢谢,但我哽咽到说不出话。
验血结果要4个小时才能出来,我和母亲带着父亲临时在医院门口找个钟点房,让父亲躺下休息,下午验血结果出来了,凝血指标不合格,当天做不了支气管镜,母亲说在医院附近住一晚,第二天再检查,我去找了个好一点的宾馆,安顿好父母开车回家,母亲跟我说,挂号的专家跟她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肝硬化晚期,肺癌晚期淋巴转移骨转移,可能做了支气管镜也是徒劳。回家我查了好多关于肺癌的资料,越查心越冷,越查心越痛。第二天到医院,父亲已经做完支气管镜,我去宾馆退房,带父母回家,父亲还埋怨母亲这么疼把他折腾来长春,等他腿好一点再来多好?事先我和母亲已经决定先瞒着父亲,跟他说只是怀疑肺部有东西,不让他对生活失望,不让他住进绝望的肿瘤科,也不让他住医院冰冷的病床,回家止痛治疗,等结果出来看看是否有治疗方案,听说还有靶向药可以治疗。
到了家楼下,因为是老楼房没有电梯,我背父亲上楼,父亲是个要强的人坚持要自己上去,但是病痛让他不得不妥协,这是我第一次背父亲,不知道怎么背,就怕碰到他疼的地方,因为平时缺乏锻炼,到三楼半的时候父亲看我气喘吁吁,坚持要自己走上去,我扶着父亲上楼,进屋之后父亲单腿跳到床上,没有了痛苦的表情和声音,我想在医院好几天,他一定想家了吧,家里的床一定比医院的温暖吧。12月初,我带着母亲去吉大二院取结果,父亲坐车,我怕颠簸开得很慢,这次很快就到了吉大二院,医院真的很难停车,到医院门口母亲先进去取结果,我找停车位之后往科室跑,不想错过父亲病情的每一个细节,到了二楼母亲已经攥着结果往外走,表情很沉重,我也没有问,到了车上母亲说:“哎,到底是小细胞肺癌,我该怎么和他说啊?”母亲哭了。
我只能镇定的说先往回家吧,父亲得病之后我也一直在查有关肺癌的种种资料,知道小细胞肺癌恶性程度极高,似乎没有很好的靶向药,只能化疗,但是父亲的身体状况已经没办法支撑化疗的各种副作用,想到这些我突然崩溃了,一边开车一边哭,母亲说:“儿子你别这样,你这样没法开车。”作为一个癌症病人的家属,我真的很觉得这个病对病人和家属都很残忍,病人要忍受各种痛苦直到离开世界,家属也要游走在崩溃和不能崩溃之间,心里的痛苦真的很难承受,但仍然要坚强的承受这一切。我和母亲还是没有把病情告诉父亲,积极地在家止痛治疗,也通知家里亲戚,父亲的姐姐妹妹也陆续地来探望,母亲在家照顾卧床的父亲,我正常上班,只不过每天下班准时回家,中午问母亲父亲的情况,买所有的好吃的,父亲爱吃得和没吃过的,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为父亲的身体状况我和母亲放弃了化疗,甚至到此时此刻我都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是错,我想当时无论做哪种选择都会后悔的。
因为看资料小细胞肺癌可以坚持6到12个月,害怕父亲的身体状况化疗之后坚持不了这么久,所以在犹豫中还是放弃了。癌痛真的太痛苦了,我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疼痛,把父亲折磨得骨瘦如柴。我坚强的父亲甚至跳过癌痛三阶药的第二阶,直接服用奥施康定止痛,这让我现在想到都会心痛,我无法想象他之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因为还会有爆发性疼痛,医生同时开了见效快的吗啡。在12月中旬的一天早晨,父亲突然呼吸困难,顶着癌痛站起来跑到窗边开窗户说喘不上气,母亲跑去扶住父亲,我打120并下楼等救护车,12月的吉林冰天雪地,我感觉不到冷,大概20多分钟吧,我等到了救护车,救护车只能一人陪患,我开车在后面跟着,母亲半路打电话说找不到父亲的医保卡,我又开车折返回家,等我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做完了CT,在急诊病房的临时床位躺着。
父亲患病之后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也可能只是很累没有力气,看我来了说想喝点水,他从来没跟我讨论过病情,他只想让我看到他好的一面,这可能是一个父亲的最后坚强。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在急诊室他隐约听到了医生说他是肺癌,我还安慰父亲说,可能是吗啡有呼吸抑制的副作用,你没事的爸,父亲直勾勾的看着我说,嗯。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病灶压迫还是吗啡的副作用造成呼吸困难的,父亲决定回家,我把给父亲新买的轮椅推来,我天真的想等春暖花开要推着父亲出去走走,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春天的到来,这是父亲坐的唯一一次。
把车开到急诊室门口带他回家,背他上楼,这次一口气背他到家里,也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背我父亲了。到家之后我马上出去买制氧机,回家之后父亲说吸氧后舒服多了。这次父亲真的害怕了,晚上听到他和母亲都哭了,他说他害怕了,早上那口气没喘上来就过去了,母亲说你别害怕,我和儿子都在呢。这是我唯一一次听到父亲说害怕,我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在病魔的阴影下万分恐惧,但身为儿子,我却无能为力,甚至不能减轻他疼痛之万一,那种无力感可能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吧。之后的日子,病情日益加重,在我房间都能听到父亲因疼痛低沉的哀叹,后来得知,这还是他在忍着,每次疼的时候他都会问母亲我在不在家,可能是怕我听到吧,奥施康定已经40mg每六小时吃一次了,不符合用药说明,但是我不想父亲最后的时光一直在疼痛中度过,20号左右,父亲说话舌头发硬,说话不太清楚了,单位的客户偶尔还会给他打电话,他还在用含糊不清的发音说元旦之后腿不疼了就能上班了,我在自己房间捂住嘴泪流满面,爸啊,这次可能好不了了。
25号的时候父亲右手不好使了,让我过去把他手机的密码去掉,他左手也没什么力气,打不开手机的锁屏了,我把密码删除并演示给他看,往上一划就开了,父亲侧着头试了几次还是没有力气打开锁屏,失望的转过头躺下了。病情不断进展,父亲瘦了很多很多,而且已经吃不进去什么东西了,之前每天用ipad放着他爱看的电视剧也不看了,母亲只能放着他爱听的音乐,但是当时我的内心是只要每天能看见我爸躺在那里睡觉就好了,可能我真的很自私,我看着父亲每天忍受着疼痛,但也舍不得他离开我。我和父亲都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而且父亲也不愿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我看,我只是偶尔在他不疼的时候过去问他,今天怎么样好点了吗?他睁开疲惫的双眼打起精神跟我说,好多了,没事了。
2021年1月2号,父亲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我和母亲吃饭的时候看见父亲突然坐起来,说喘不上气,我跑过去给他打开制氧机,因为他说吹的鼻子干,就关了一小会,吸氧之后父亲安定下来,母亲想给他喝点水,发现父亲水也喝不下了,我再次打120去医院,因为疫情的关系,医院做核酸的可以进去陪护但不能出来,母亲进去陪护,我在外待命,晚上母亲跟我说父亲好了点,自己吃了两个草莓,我高兴极了,我想过几天父亲好点了就接他回家。第二天早晨接到母亲电话,让我去做核酸进医院,我有点害怕了,但还倔强的认为不可能,我爸昨天都能自己吃两个草莓了,以前在家都要榨汁机打碎了喝的,一定会好的,这才一个多月,我还要跟我爸一起过年呢。
做了核酸之后,我去取了父亲的验血结果,已经没有几项合格的了,在病房楼下等到母亲下来,她说昨天做的CT,已经全身转移了,医生说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可能就这一两天,让我去把准备好的衣服取来。走出医院之后坐在车里,虽然早已知道这样的结果,早已预料这一天的到来,但我还是无法真正的面对,嚎啕大哭,可能我哭的声音太大,外面人来人往经常有人看车里的我,快三十岁的我,哭的像个无助小孩。下午三点核酸结果出来我马上办陪护证进病房,看见父亲已经失去意识,张着嘴呼吸很大声,眼睛肿得已经闭不上也睁不开,我帮他擦了擦嘴角的痰,坐在旁边流泪看着他,母亲也红了眼睛,血氧70多,医生过来说可能就今晚了。
5点左右,血氧一点点升到90多,父亲醒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眼睛还是那样睁不开,瞳孔分散,我不确定他是否能看到我,疼的低沉哀叹,表情痛苦,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在病床上挣扎翻身,一定是怎样都很难受吧,因为左腿转移常压的右侧褥疮破了流血,叫护士来打止痛针并包扎伤口,母亲在旁边一直跟父亲说话,叫父亲的名字,父亲用力的抬起头亲了母亲的脸颊,我握着父亲的手喊了一声爸!父亲特别用力的握了一下我的手,用这种方式完成了此生与我最后的交流。
脑转移、骨转移的双重疼痛,让父亲痛苦不已,一会把手放在头上,一会把手放在腿上,我在旁一边帮他轻按太阳穴,一边扶着输营养液的手,父亲慢慢平静下来,我握住他抬起一半的手,看着正对着我的监测仪,血压渐渐变低,心跳也在一点一点下降,我的眼泪不停的流出来,我轻声的叫着,爸,爸,爸…… 我知道我叫不醒爸爸了,趴在他耳边说,别担心我。用力呼吸的轰鸣声没有了,表情也不再痛苦,变得特别平静慈祥,父亲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我控制不住地流泪,把他的胳膊放好,把他因疼痛不敢伸直的左腿放直,盖好被子,从此我没了山一样的庇护,我要坚强,我要好好的送我父亲最后一程,但是眼泪还是不停的夺眶而出,真好啊,父亲从此不会再疼了,您历经风雨磨难于人间,永远定格在53岁,但这成为我一生流不尽的泪,说不出的爱与痛。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运,如果一定要分别,我感谢父亲给了我最后陪伴他的时光和最后握手的道别,不可能没有遗憾的,但这让我的遗憾少了一些。到现在我也不断的责怪自己,不断的想念父亲,责怪自己的一些选择,想念父亲的音容笑貌,世间再无你,星辰大海皆是你。希望每一位癌症患者能少一些痛苦,也希望每一位癌症患者家属都能多一份坚强,愿你们比我坚强。
抗癌卫士温馨寄语:
本文转载自知乎作者“RRRRR”,您也不用过于自责、难过,小细胞肺癌本身恶性程度非常高、治愈率低、预后差,尤其是已经转移了,导致身体很差,无法耐受治疗,这个时候能采用的就是姑息疗法了,以缓解不舒服的症状为主,给予患者生命最后一程的尊重!在那个阶段不采用化疗,不一定是错误的,如果采用化疗,很可能会加剧痛苦、加快死亡!但逝者已去、生者还存,作为家属,要更加努力、健康、幸福地活在世上,方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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