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古老的契约，永生

文 / 健康生活从今天开始

2020-10-10 09:11

热爱未知，比如宇宙和清晨

一个人知道自己必有一死，一匹马却对此无从得知，杀死他们的是同一种死亡吗？

萨拉马戈《死亡间隙》

癌症并不是一种病。

虽然它已作为人类死亡原因的第二大杀手（头号杀手是非传染性慢性病），但对「癌症」我们其实并没有医学上严谨的定义。

它的标志性特征大约有 12 个，患者在晚期可能表现出全部特征，也可能不会。至今我们还没有就癌症定义范围、产生原因和其究竟是如何嵌入地球生命历史达成共识。

Matias Alonso Revelli

人们通常把癌症视为一种无论如何也要消灭的疾病，人类的宿敌。

虽然已经竭尽全力投入科研资源去研究了，但标准的癌症疗法——手术、辐射和化学试剂的混合——近几十年来几乎未变；作为最后一搏的化疗，往往也只是在巨大代价下延长患者数月至数年的生命。

关于癌症人们有两个常见误区：它是一种「现代病」，主要发生在人类身上。但这些都不是真相。

过去人类没有过多关注到癌症，是因为直到 200 年前，人类平均寿命还只有 30 岁；此外，癌症相关现象几乎出现在所有哺乳动物、鸟类、爬行动物、昆虫甚至植物身上，科学家们甚至曾在其他多细胞生物，比如真菌和珊瑚上找到。癌症在生物界广泛出现，这一事实也表明了它的古老起源，癌症特性在最近十亿年间一直伴随着多细胞生物。

应该把癌症理解为一种生物学现象。

Sean Conaty

癌症作为一种身体疾病，并不存在诸如「单个细菌患有癌症」这样的描述。

但是，别忘了，「身体」并非一直存在——在大约 15 亿年前，第一种多细胞生物出现——而在此前长达 20 亿年的时间里，地球上仅存在单细胞生物。

* 冷知识：多细胞生物独立出现过好几次，但我们目前定义的真正的多细胞生物仅限于真核生物

Eliseo H. Zubiri

生命从单细胞形态向多细胞形态的转换，势必带来生命逻辑的根本性改变。

在单细胞生物的世界里只有一种指令：复制！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单细胞生物是永生的，它不断复制本初的自己。

然而，多细胞生物全然不同——「永生」的愿望独独交由专门的生殖细胞负责（比如我们熟知的精子和卵子），它们任务艰巨，唯一的工作就是将生物基因传递下去——但作为生殖细胞的载体，多细胞生物的身体及其中的所有细胞终将死亡，这跟单细胞生命形成鲜明对比。

till.tan

这就引出了地球生命的第一大谜团：既然在短暂的复制后就会死亡，为什么任何一个「心智正常」（如果它们有）的细胞还要参与到多细胞生物的集体生存中去呢？在伟大的演化生存游戏中，这种做法能获得什么优势？

尚无答案，作为非偶然性演化的沉默回答，单细胞体们决然地选择加入「集体项目」并迎来可预见的死亡，作为回报，生物体会承担起传播细胞的基因的责任。

因此，多细胞生物的身体中隐含着作为一个整体，与其所有细胞成员达成的「契约」，这份契约早在 10 亿年前的元古代就已签下。

* 元古代：Proterozoic，第一种多细胞生物出现的地质年代，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更早期的生命」

nicebleed

多细胞生物是复杂生命产生的基础，但它也有劣势。

就跟人类社会的合作一样，当个体加入群体共同努力时，就容易有欺骗行为出现；虽然为了保证所有个体细胞都遵守契约，身体内已经形成了层层监控的调节机制，来保证特定细胞在规则内分裂。

对一个细胞而言欺骗行为意味着什么呢？

它意味着这个细胞默认采取单细胞生命最原始的利己策略：复制！生存和繁殖！换句话说，就是不受控制的细胞增殖或癌症。癌症患者中，有 90% 的死亡病例都是由癌症转移导致的。

Tiago Marinho

通常会发生这样失控的情况是因为衰老、辐射或致癌化学物质，导致细胞行为出轨和耍无赖，开始自行其是。

癌症不是损伤的产物，而是对损伤性环境的系统响应，一种古老的嵌入式工作模式的自我激活。就好像当一台计算机遭到攻击，它会自动启动安全模式，这是一种默认程序，使计算机即使在受损的情况下仍能运行核心功能。同样地，癌症也是一种默认状态，受到威胁的细胞向进化的源头回溯，运行其古老的核心功能，由此努力将自己最重要的功能保存下去。

随之而来的一个困惑是，如果细胞只是在拼命保存自己，为何会最终失控杀死宿主？

有科学家认为（并没有经过实验验证），癌症的本质并不是与我们作对，它事实上是进化上最终的一步，用来避免有瑕疵的基因传递到下一代。也有科学家认为答案更为简洁，就是体细胞的失控，癌症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一个一定概率的坏运气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