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 掉了

一

在太太WO眼里，年后这几天WC先生多了一个令人感到费解的习惯——三餐后刷牙。这对于来自农村出身农民往常睡前都没有养成刷牙习惯的WC先生而言，确是有点奇怪。但这一切却又不是突如其来，而是源自几天前的一次聚会。

在那次年后聚会上，他吃了几粒裹了糖的花生，牙齿就如生石灰遇到水后般开裂坍圮掉一块下来。其实在这之前，花椒粒咯了一下，那颗牙已经让他多少有点不舒服。牙齿一旦开始不舒服，吃东西小心翼翼，整个人的情绪变得非常低落。食欲大减而情绪倍衰，不由得令他想起某牙膏的广告语来：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反之，牙不好，胃口就不好。抑或像史铁生那样，刚坐轮椅的时候想念能走路的日子，躺久了身体长褥疮就开始怀念坐在轮椅上能自由出入地坛的清清爽爽辰光。

二

裂掉的牙齿对WC先生生活的影响具体体现在原来牙齿的位置有个缺口，那么吃饭的时候，会很自然地遗漏进饭渣进去。吃完饭后，塞满饭渣的缺口鼓鼓胀胀搞的心里也很肿胀，牙齿不舒服就促使他不自觉地去拿牙刷。另外，有时候做爱时倒吸一口凉气，那颗牙也会紧跟着传来一阵刺痛。这令他相当挫败，心想：还未而立之年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保温杯里泡枸杞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当他自己也离不开保温杯，离不开热水，喝不了凉水之际，真的相当具有讽刺之意味。

三

此外，凉的水果也不敢想吃就吃了，某次午后贪食黄瓜，吃了黄瓜后牙齿的刺痛犹如刚刚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地震，大地震后，余震还在作祟。这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左侧的牙龈处宛如有一颗小心脏在搏动，它在扑通扑通的调整，后背还因疼痛出了一层汗。当疼痛像扑腾而起的尘土慢慢归于沉寂。他想起李敖生前的一次采访：因脑瘤而吃副作用大的不得了的类固醇药，李敖说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战场，互相对抗，我现在是被害人，像1904年日俄战争一样，战场在中国。

四

在芳菲天的人间四月，他一个人在室内走来走去，默默地在网上搜了又搜，打了几个电话，不响。坐到天色暗了下来，坐到远处楼上亮化的彩灯亮起，坐到楼下出现呼唤自己孩子回家的声音“**，天还没黑是吧？”。虽然，WC先生表现地不是那么在意，经常说牙疼不是病，但是，他却逐渐意识到，当记忆力减退，开始喝热水，牙齿变的敏感，当别人问及年龄自己开始说不到三十的时候，他知道即便还远远不能说老，但是却已经不再年轻了，特别是在健身房遇到00后的男生时。

随后，WC先生拿上医保卡，穿上外套，愀然走了出去，走向满园关不住的夜晚春色之中。

五

若干天后，WC告诉我，当他躺在牙科椅上，面容凝重地盯着戴着口罩，满口没什么大不了的女牙医，听到转速很高的牙钻在他牙齿上钻进钻出，口水不住流淌的时候，他脑海里出现的人确是余华——那个在成为作家之前做过五年牙医的男人。另外，WC还一直想向她求证余华写的那句话：“口腔是世界上最没有风景的地方”。可惜，牙钻不停的工作，口水不住的分泌，他根本说不了话。况且，稍有不慎，拉成丝的口水还会流女牙医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