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作性睡病“病变”现象?!
针灸治疗
AME病例讨论栏目每周推出一篇发表于AME出版社旗下中文期刊《临床与病理杂志》《眼科学报》的病例报道,旨在分享不同疾病在临床诊治过程中的经验和教训。
针灸治疗发作性睡病1例
高飞1,史江峰2
(1.南京中医药大学徐州附属医院针灸脑病科,江苏徐州 221000;2. 徐州市中医院针灸脑病科,江苏徐州 221000)
[摘要]发作性睡病是以日间过度睡眠、睡眠麻痹、猝倒、入睡前幻觉四联症为典型表现的睡眠性疾病。目前西医治疗该疾病主要依靠药物治疗和制订规律睡眠作息表,疗效不显著且存在诸多缺陷;中医在治疗该病时,因其具有过度睡眠特点,往往将其归类为“多寐”一病进行论治。笔者在治疗该病时,发现该病虽然睡眠次数增多,但是睡眠总时间及睡眠质量仍然下降,尝试按照“不寐”病进行辩证选穴针刺,取得显著疗效。
[关键词]发作性睡病;不寐;针灸
发作性睡病是以日间过度睡眠、睡眠麻痹、猝倒、入睡前幻觉[1]四联症为典型表现的睡眠性疾病,严重影响患者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由于该病发作率较低,且很少有患者同时出现上述4种典型症状,临床易出现漏诊、误诊。近年来,该病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相关研究不断深入进展,但是现代中医研究鲜有报道,本文对徐州市中医院2018年诊断的1例发作性睡病进行回顾性分析。
临床资料
患者女,45岁,以“白日不可抗拒睡眠伴夜间睡眠减少1个月,加重3 d”就诊。患者诉1个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白日不可抗拒睡眠,每次入睡十几分钟至半小时后可自行苏醒,夜间入睡困难,多梦易醒,醒后难以入睡,夜间睡眠时间3~4 h。患者于3 d前,因与家属争吵,病情加重,夜间睡眠时间约1 h,自感头昏沉不适,头部“带帽感”,外院行多次睡眠潜伏期试验(multiple sleep latency test,MSLT),提示平均睡眠潜伏期缩短,并出现3次睡眠始发快速眼动期,考虑发作性睡病,遂至徐州市中医院治疗。入院时,患者神志清,精神欠佳,头昏沉不适,烦躁不安,食欲不振,白日可出现数次难以控制睡眠,夜寐不安,二便如常。患者既往体健。未有类似疾病发作家族史。体格检查:体温36.2 ℃,脉搏62min−1,呼吸15 min−1,血压120/70 mmHg(1 mmHg=0.133 kPa),神志清楚,精神欠佳,面色晦暗,语声低微,舌红,苔黄腻,脉滑数,心肺查体和神经系统查体未见明显异常。
入院后完善相关检查:排除其他疾病,参照睡眠障碍国际分类第3版(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Sleep Disorders 3rd,ICSD-3)[2]诊断为1型发作性睡病。患者较为抗拒西药治疗,未选用中枢神经兴奋剂或镇静催眠药,予针灸治疗,具体选穴如下。主穴:百会、四神聪、风池、内关、神门。配穴:丰隆、太冲。操作方法:百会、四神聪平刺,采用捻转补泻法,每分钟捻转60~80次,持续1~2min,其中四神聪向百会穴平刺,平补平泻;风池穴两侧对刺,进针25~40 mm,不行针。内关、神门、太冲、丰隆行提插泻法。针刺至第3天后,患者诉日间不可抗拒睡眠次数较前减少,头昏沉不适较前减轻,夜寐仍较差,故予原取穴基础上加申脉、照海、安眠。申脉、照海对刺,申脉捻转泻法,照海捻转补法,安眠穴进针15 mm,不行操作手法。上述取穴治疗3 d后,患者睡眠情况较前好转,每夜可入睡约5 h,多梦较前改善。继续当前治疗方案治疗7 d后,患者自觉症状较前明显好转,出院后半年随访,未见病情反复。
讨论
目前西医对发作性睡病的治疗主要分为行为治疗和药物治疗。行为治疗主要有制订规律的睡眠时间表、间断的小睡等。该疗法对过度睡眠有一定改善,对于猝倒发作无效。由于发作机制不明,药物治疗发作性睡病缺乏针对病因的根本治疗手段,治疗以改善临床症状为主,尤其是对过度睡眠和发作性猝倒症状的改善。1)针对过度睡眠,以中枢神经兴奋剂为主,莫达非尼和阿莫达非尼是治疗成人过度睡眠的临床一线用药,该类型对于改善患者白日过度睡眠有显著疗效,对于猝倒无效,其药物作用机制尚不明确。多数人只有在大剂量时(400~600 mg/d)才有效,该药可出现恶心、焦虑、头痛等不良反应[3]。2)发作性猝倒的治疗,以抗抑郁类药物为主,包括5- 羟色胺(5-hydroxytryptamine,5-HT)再摄取抑制剂、选择性5-HT再摄取抑制剂(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SSRIs)和三环类抗抑郁药,再摄取抑制剂仅有轻微的兴奋作用[4],适用范围较窄。SSRIs 为目前应用最广泛的治疗猝倒的抗抑郁药,代表药物为文拉法辛,此类药物由于其半衰期短,长效剂型疗效更佳,但是会出现失眠、精神障碍、不安腿综合征及其他睡眠障碍如快速眼动睡眠行为障碍[5],且停药后猝倒发作反弹。三环类抗抑郁药可以引起尿潴留、心律失常、低血压和精神症状等。3)羟丁酸钠可同时治疗白日嗜睡和猝倒,该药通常耐受性好,不良反应轻至中度,包括恶心、焦虑、抑郁、精神恍惚、不宁腿综合征和梦游等。连续高剂量应用后停药可产生严重的戒断症状[6]。综上,西药治疗发作性睡病往往存在不良反应较多、停药后易反复、临床适用范围小等劣势,故越来越多的临床工作者通过中医寻求新的治疗方法和思路。
我国古代传统医学未有关于该病的专门记载,由于“过度睡眠”是其典型症状之一,近年来,中医对于该病的研究往往归类于“多寐”一病,如王少杰等[7]认为发作性睡病可归于中医的多寐、晕厥、嗜睡、嗜卧等范畴,治疗以醒脑开窍,振奋阳气为主。少数根据该病猝然发作,失神等特点,将发作性睡病归结到“痫病”范畴[8],并认为其主要病机为“风”“痰”为主,总体治则当以趋风化痰为主。然而,笔者发现:无论是“多寐”还是“痫病”均不能完全概述发作性睡病的临床特点。由于发作性睡病虽有难以抑制的睡意,日间过度睡眠、猝然昏倒等表现,但患者实际总体睡眠时间并未增加。杨嘉颐等[9]通过对269发作性睡病患者观察,发现其中有263例(97.77%)患者具有夜间睡眠紊乱。祖国医学将入睡困难,或寐而不酣,时寐时醒,或醒后不能再寐,重则彻夜不寐均归类为“不寐”,而本例患者有严重的夜间睡眠障碍,故笔者尝试按照“不寐”一病辩证论治。
“不寐”一病在中医传统论著中有较多论述。《灵枢·大惑论》曰:“病而不得卧者,何气使然……卫气不得入于阴,常留于阳,留于阳则阳气满,阳气满则阳蹻盛,不得入于阴则阴气虚,故目不瞑也。”祖国医学对于“不寐”总的病机认识在于人体阴阳的失调,治疗以调和阴阳为主。本例患者为中年女性,平素性情忧郁,气机凝滞,阳气不足,则水饮运化失调,凝液为痰,痰蒙神窍,故患者白日出现不可抗拒睡意,自觉每日困顿不堪,时发时止。此次与家人争吵,情志失调,怒则气上,气郁化火,扰乱神明,故见夜间难以入睡,多梦易醒,辗转反侧,加之脉滑数,苔黄腻,提示患者痰湿较重,兼有郁热,辩证当属痰火扰神证。痰浊蒙蔽神窍,清气不升,则见白日困顿不安;痰与火相结合,上扰于心神,则见夜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百会属督脉,位于头顶最高处,头为诸阳之汇,督脉又为阳脉之海,是人一身阳气汇聚之处,可以激发阳气,清气上升,则头目自利;四神聪居于巅顶,为阳气之位,前后二穴在督脉循行线上,左右二穴旁及足太阳经脉,督脉“贯脊属肾”“入属于脑”,太阳膀胱经“上额,巅”“从巅入络脑”,具有安神益智、健脑调神之功效[10]。《针方六集》中对风池穴论述:“足少阳、阳维之会。阳跷之所入也。”作为与阳维脉相交会的穴位、阳跷脉汇入之处,双侧对刺该穴,可维络诸阳经,振奋阳气,双向调节患者白日困顿不堪,夜间难以入睡[11]。内关、神门是治疗失眠之要穴,《针灸大成》[12]曰:“受手厥阴之交,中清之府,引道阴阳,开通闭塞。”患者与他人争吵,气机逆乱,扰乱心神,内关配合太冲调畅气机,调和阴阳,平心安神。神门为手少阴心经之输穴,按照五输穴五行配属为“土”,根据《难经·六十九难》“实则泻其子”的补母泻子法理论,患者痰火实证,选用子穴神门(土),以清痰火。丰隆穴为祛痰之要穴,针刺该穴豁痰开窍。患者针刺三日后白日困倦好转,夜间仍入睡困难,考虑以上穴位醒神豁痰功效较强,而安神作用不足,故在此基础上加用申脉、照海、安眠诸穴。申脉、照海分别为阳跷脉、阴跷脉交会穴,针刺二穴可调节人体一身之阴阳,潜阳入阴,配合安眠穴用以调神安眠。
综上所述,发作性睡病作为较为少见的疾病,随着近年来对于该病的深入研究,越来越被临床医师所熟知、重视。由于其症状较为复杂,临床表现较为多样,缺乏特定药物治疗,临床对于该病的治疗存在各种分歧。既往中医临床工作者对于该病研究,往往过分重视其典型四联症,从“过度睡眠”“猝倒”等症状入手分析其病机证型,忽略了患者虽然睡眠次数增多,但是整体睡眠质量下降及睡眠时间减少的特点。治疗上多倾向于醒脑提神,对宁心安眠涉及较少。笔者认为该病虽临床表现复杂,但总体仍符合祖国医学对“不寐”一病的概括论述,在治疗本病时,另辟蹊径,按“不寐”病,辨证论治,取得较为满意的疗效,为治疗该病提供新思路、新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