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药变“吸毒”:成人多动症患者之困
进厂、检修设备,本该在山西一家国营工厂照常工作的姜瑞阳,有天突然被叫去办公室,还未进门,七八个便衣警察围了上来,随即,22岁的他被戴上手铐——走私毒品罪,在同事的注视中,他走出车间,配合警方回家搜索物证。那天是2021年9月2日,警方拉开他家所有抽屉,翻找阿德拉和利他林,此前姜瑞阳为治疗注意力缺陷障碍(俗称多动症,下文简称“ADHD”),从海外网购了这两种药,殊不知其中所含的丙苯胺和哌甲酯,皆在国家禁毒办列管范围之内。药贩子向张建辉出示的价目表,受访者供图“没有诊断就没有治疗。”同济大学附属同济医院精神医学科主任、曾参编第一版和第二版《中国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防治指南》的教授陆峥表示,他也曾碰过类似“患者”,为了开药来看病。他说正常人服用ADHD药物,并不能提高专注力,也没必要,好比健康人使用抗抑郁药,同样不会提升情绪。他同时强调,当下所有精神障碍,包括成人ADHD,药物治疗仍是主流,但必须依据诊断和复核诊断来规范化用药。通过以上例子中的网购用药,“纯粹是瞎蒙。”但在用药乱象背后,国内ADHD诊疗的“区别对待”同样需要重视。陆峥表示,在儿童、青少年中,ADHD十分常见,是儿少精神障碍中的最主要的诊疗单元。专注于全球细分行业调查的咨询公司QYResearch,则在2020年发布的ADHD市场调研中表示,中国是ADHD药物市场规模增长最快速的地区之一。但截至目前,国内尚无针对成人ADHD的专病诊疗门诊。陆峥表示,中国成人ADHD患病率为2.8%,估计其中仅有不到5%的患者得到诊疗。陆峥补充道,社会对ADHD认知也多局限在儿童、青少年,“无论是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医生的认知仍然是不足的。”加上成人ADHD共病现象普遍,即常伴随焦虑、抑郁、睡眠障碍、双相障碍和物质使用障碍,“很容易被忽略,往往会导致漏诊或者误诊。”眼下,陆峥正致力于建立中国成人ADHD门诊,为此他与团队需要建立严格和标准化的诊断机制:规范ADHD筛查、检出工具,两名以上专家将需要一起诊断和确认每个病例,从去年12月起他着手准备,期间团队最为关注的,不是医疗问题,而是如何规避法律问题如开出药品被倒卖交易。他表示,目前迫切需要多部门协同制定相关医药和法律程序,尤其是药监和公安部门,“我们是谨慎又谨慎,就怕跨入这样的红线。”(为保护受访者隐私,姜瑞阳、张建辉为化名。第六声(Sixth Tone)记者倪丹丹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