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理事会：全球创新竞赛与创新秘方

Samuel Klein

美国大西洋理事会斯考克罗夫特战略与安全中心预见、战略和风险倡议副总监

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下大西洋理事会以及我们最近在做的有关全球创新的项目，还有未来的技术。大西洋理事会由美国前国务卿创建于1961年，希望能够更好地促进公众对政策的理解。目前已经发展到华沙、布鲁塞尔等地区，当下共有12个项目在不同的中心开展，包括地方性的中心，功能性的中心，战略和安全中心等等。2018年，理事会组织了835个活动，共有28000人参与到公共会议中，通过小型的圆桌战略讨论会等方式让知名企业、政策制定者以及对这个主题感兴趣的公众参与其中。我们在华盛顿开展主要的工作，同时在世界各地开展组织相应的活动。我们中心是美国大西洋理事会下最大的中心，大概拥有三十名专家。实际上我们把区域和功能性的专家会汇聚其中，中东问题的专家对于能源领域会比较理解，同时拉美专家则很多是贸易专家。有很多的跨学科背景的专家帮助我们共同应对面临的挑战，并针对各个领域提供相关建议。

预见战略包括大数据、人工智能、机器人技术、生物技术等技术创新，也包括国家安全、气候变化等方面带来的挑战。同时作为战略理事会，会有一些相应领域的领导者参与其中。大西洋理事会基本上是每四年有一次关于全球趋势的判断报告，和总统大选时间相吻合。我们希望能够帮助总统候选人或者新任总统更好地做出战略性的调整。

伴随着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融合，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IoT）、纳米技术、生物技术，以及未来的量子计算越来越多地相互协同，对交通运输、公共安全、能源环境、基础设施及制造业领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未来实体世界和虚拟世界的融合将对整个社会带来巨大的影响，目前量子计算之类的新兴技术很多已经成为现实，所以我们需要理解这些新兴的技术对社会的影响和意义，同时需要了解全球的创新者之间的竞争格局。我们对全球主要城市进行了广泛的调查，包括中国北京与上海、韩国首尔、日本东京、日内瓦、法国巴黎等等。其中在上海对上海市科学学研究所进行了调查，从而获得了一个全球创新的地图。

那么创新秘方是什么？我们认为首先是战略规划，世界上领先的创新者，大部分都有长期的全政府层面的战略规划。其次应该有一个非常好的创新文化，培养创新文化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非常好的生态系统能够培植归属感，人们愿意在那些地方生活和工作并且不断进行创新。第三是资金、思想、人才的自由流动，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这里发展，比如我曾经到法国，想要了解为什么在法国会有那么多的公司却没有能够产生出像阿里巴巴、Google这样的大公司，实际上不言自明，技术创新没有获得足够投资的话也不可能走得太远。美国有2%的GDP都投入于研发，而据以色列的科学家说，他们GDP的4%都用于研发，所以法国若是没有投资的话，肯定就没有奇迹可言。

当前这场科技革命成就了全球城市的繁荣，也加剧了地区之间的不平衡，各国在全球创新地图中已经形成了三个层次，一级国家慢慢地和二、三级国家拉开了越来越多距离。曾经技术是杠杆，他可以帮助一些国家进行条跳跃的发展，现在技术的发展遍布全球，它的作用慢慢降低了。这给科技创新治理以及新兴科技公司就业等方面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我认为战略规划、创新文化和研究开发成为创新者成功的秘诀，而一个成功的创新的生态系统可以在全球进行复制。在美国，波士顿和湾区是获得风投投资最多的地区。另外奥斯汀、丹佛、科罗拉多等城市也正在获得更多的关注。

伴随着技术发展竞争也正在不断加剧，很多就业岗位在消失或者受到了颠覆性的影响，美国德国这些工人比在中国和其他的新兴市场上所面临的风险更大。粗略估算现在有3.75亿工人需要转换他们的工作岗位。实际上技术是不是能够被管控的，新兴的技术该如何管理，比如说跨境的数据流动，给美国、欧盟、中国都带来一些关于网络安全以及数据安全等方面的忧虑，这里面涉及到很多政府的管理问题，我们相应的技术措施没能够跟上。

新兴领域日益激烈的国际竞争将导致多极技术生态系统出现，这将削弱全球一体化的作用，并对城市发展和商业活动产生重大影响。因此以技术为主的城市将更加专业化，例如伦敦会越来越聚焦于金融技术，深圳会聚焦高端的制造业等等，城市将面临更多的选择。

大西洋理事会非常关注21世纪的劳动力人群，包括与政府、产业以及学术界进行紧密合作，更好的提供早期公民教育，并进行多样化和包容性的教育。包容是非常之重要的，保持美国的创新优势很大程度取决于我们创造怎样的包容性空间。目前在技术上有着越来越多的冲突和紧张局面，这可能需要更进一步的对话和沟通才能解决。包括美国和中国将在全世界范围之内组织数次圆桌讨论，例如讨论人工智能的未来影响。我们需要大家一起倾力合作寻找探索新的治理模式和机制，从而积极应对未来的新的创意以及新的技术局面。

大西洋理事会全球创新竞赛报告观点摘编

2018年6月，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发布的题为《全球创新抽奖：赢得未来的追求》（The Global InnovationSweepstakes：A Quest to Win the Future）报告。报告主要观点如下。

一 全球创新抽奖竞赛背景

1.当前创新竞赛的战略影响及发展方向

世界正处在一股技术浪潮的尖端，这股浪潮将塑造人类文明的未来。美国和其他主要行动者如何将自己定位为新兴技术的创新者和适应者，将决定它们的经济命运和地缘战略地位。有能力处于这项技术领先地位的社会和政府将赢得一场全球性的抽奖。胜利者将享受经济和地缘政治利益，而输家在这两方面都会落在后面。

2.全球创新的发展方向

创新是将一个想法、概念或知识转化为具有重大新价值的产品或服务的过程。当前的全球创新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向：

知识经济：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正在融合，转变商业模式、交通、医疗、金融、制造业、农业和工作性质。

新的商业模式：新技术正在改变商业性质。互联平台已经重新定义了商业模式，最小的初创企业现在可以在全球市场上竞争。移动电话已经变得无处不在，全世界大约有50亿人使用互联网，已经转型为数字化社会。在这个新兴的世界里，数据是现实的硬币，是新的石油。

变革性技术：许多新兴技术还没有被公众所关注，但技术变革不会以线性或渐进的方式发展，而是以突发性的方式发展。5G、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技术在未来十年中的经济应用将令人难以置信。物联网将监测和管理农场、工厂、无人驾驶车辆、能源网和公众健康，人工智能出现在每一个可想象的应用程序中，并向社会普及机器人。

二 全球创新格局及其优劣势

1.美国和中国

美国仍然是全面领先的国家，在创新能力评比中占据榜首，但是其地位也已经动摇，面临中国和欧洲的追赶。

优势：美国采取措施促进了一种创新文化，尽管美国坚持自由市场，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开始进行战略规划；移民是一个关键因素，美国从吸引世界人才中获益良多；五角大楼的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的投资一直助力硅谷公司的成功。

劣势：没有冲击性强的斯普尼克性质事件来凸显其他地区的挑战，因此美国没有紧迫感；特朗普政府不理解形势的紧迫性，甚至可能存在反科学的偏见；在技术创新方面的承诺和资源不断减少，许多州政府削减了对基础研究的联邦资助。

中国在创新前沿的迅速崛起令人震惊，正从模仿者蜕变为新的“硅谷”，在自动驾驶汽车、教育技术、虚拟现实、机器人、先进制造、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等主要技术领域处于领先地位。中国目前在全球电子商务中所占比例为42%，而10年前这一比例仅为1%。中国即将成为一个无现金社会，其7.5亿多互联网用户中有三分之二以上使用移动支付。中国还拥有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独角兽。

优势：中国迅速崛起得益于长期的国家规划和资金充足的国家引导计划，还受益于经济实力的增长。风险资本和私人股本在近些年都出现了爆炸式增长，为科技创新提供了充足的资金。资金投入倾向于开发，将目标集中于地方领域的专业化，比如机器人、新能源汽车和生物技术。每年培养大量STEM毕业生，数量超过美国。劳动力规模庞大，劳动力成本相对低廉。大批高端海外人才回国，加入劳动力市场。

劣势：产业政策需要调整完善。在创新需要原创发明或工程突破的行业，所占份额还较小。工业的数字化程度平均比美国少3.7倍，没有足够的能够操作精密智能制造的熟练人才。“老龄化”在内的人口结构转变将成为发展的新挑战。国内市场还需完善。面临长期缺乏高端人才的挑战。固定投资的回报率正在下降。论文被引用的次数还较低。专利商业价值较低。

2.其他创新领导者：（亚洲）日本、韩国、印度；（欧洲）德国、法国、英国；（其他）以色列、瑞典

日本将在某些领域取得一些尖端成就，机器人、人工智能、大数据、免疫疗法、再生医学和新材料。其优势有：日本拥有强大的技术和科学工业基础；顶尖科研人才众多，日本人获得众多的诺贝尔科学奖；大学培养了大量STEM毕业生，比例很高；研发支出占GDP的比例高。劣势在于：孵化器或创业中心的数量很少；风险资本也太少；市场规模大到足以使日本免受外部竞争的影响，而这些标准和法规使得日本更难在全球竞争。

韩国的优势和日本一致：有着振兴经济的坚实基础，政府资助的电子和电信研究所(ETRI)拥有大约1800名科学家、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拥有世界级的顶尖院校；有清晰的战略规划，将科技领域的远见和战略规划制度化，由韩国科技评估与规划研究所(KISTEP)执行。其劣势在于：走上财阀经济增长模式，而财阀的丑闻和危机导致利润下滑，影响了中小企业，导致全体经济疲软。

印度的城市化将帮助高科技建立国内市场；STEM博士数量排名世界前十；其创业生态系统仍在成熟，拥有142家孵化器或加速器，并催生了大约5000家初创企业；而且印度仍然年轻，12.5亿人口中有一半不到25岁。其劣势是研发投入占GDP的0.8%，这引起了科技界对科研赤字的广泛关注；大学、研究机构和实验室往往缺乏技术转移；教育失败，教师行业惨淡，学生水平较低。

德国是一个完美典范：研发支出高(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9%，全球排名第九)、知识产权保护严格(美国商会知识产权指数排名第五)、物流完善；它拥有强大的研究和社会机构以及永久的教育和培训；还采用了技术创新的全政府战略规划，协调了德国联邦政府和16个州的工作；还拥有庞大的基础研究机构，马克斯普朗克学会是一个由八十四个研究所组成的网络，有两万三千名科学家和工程师；另一个重要的传统机构是“双重学徒”计划，它为年轻人提供职业学习和在职培训。

法国的优势是文化转变，这个国家最好的STEM学生更愿意自己成为企业家，更愿意拥抱知识经济；还拥有100多个孵化器和加速器，数十个合作空间，其中包括世界最大孵化器StationF；在资金投入方面，法国也正在补足。

英国有一些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有四所(牛津、剑桥、伦敦帝国学院和伦敦大学学院)进入前二十。劣势有科学研究不能转化为商业上可行的技术；脱欧影响了投资者对它的信心。

以色列国家规模小，给了它高密度的高科技工人，同时迫使以色列人到国外寻找个人和创业机会；出于繁荣和安全的考虑，在高水平的研发上投入了大量资金，并建立了三百五十个研发中心。

瑞典有慷慨的社会福利制度，使瑞典人能够以低个人成本获得良好的教育，创造了一个无负担的青年人才库；廉价的医疗保健和收入支持机制帮助降低风险，激励了企业家精神；称职和透明的治理使政府可以更容易地领导公共、私营、学术和非营利部门的伙伴关系；拥有高密度的研究机构，还为创新生态系统中投入了大量公共资金。

新加坡有世界级的研究机构，新加坡国立大学和南洋技术大学；有大量移民提供人才；和德国一样，新加坡也致力于高质量的教育、技能和职业培训以及终身学习。

迪拜以难以置信的富裕吸引全世界的人才和合作方。劣势在于，对研发的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的0.9%；人才几乎完全来自国外，阿联酋没有参与自己的知识经济；邻里关系日益困难，安全受到威胁。

3.其他地区

俄罗斯谋求进军第一梯队，但其经济发展过度依赖化石燃料；人口减少，老龄化日益严重；孵化器和投资作用有限，国家掌控70%经济活动；研发上的支出仅占GDP的1.1%；几乎没有具有高国际价值的专利。

非洲有着庞大的青年人口数量，其中60%的人口年龄在24岁以下；移动设备普及率也很高。但是，要面对普遍存在的腐败、政治不确定性和刑事犯罪。

拉丁美洲拥有运转良好的消费市场、没有越界战争，以及在不同地点都有大量的创业技术中心。但是，研发方面的系统性投资不足，大学的技术转让成功率历来不高；过度依赖商品出口来创造外国收入，没有转化为更具竞争力的知识经济；人口仍然相对年轻，但正在迅速老龄化。

三 全球创新的隐患

技术正以令人不安的速度领先于规范它们的标准、规则和规章。

（1）技术进展的速度也远快于技术管控能力发展的速度。数字经济是一个成熟的技术部门，数字商业已经占全球贸易的20%左右，预计到2025贸易将增加到25%。但至今仍未有一个全面的国际贸易规则框架来管理数字商业。网络安全方面，每天都会发生数千起黑客、破坏和网络盗窃事件，但抵抗黑客入侵的手段显然仍旧不足。5G、人工智能马上要使社会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人们还不清楚如何引导和塑造它们的影响。

（2）知识产权是一种既容易掌握又在实用性上极其复杂的概念。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无法达成共识，发达国家认为强大的知识产权可以使发明人更乐意去发现和分享知识产权，而发展中国家认为这造成了垄断，给贫穷国家的发展设置了障碍。

四 创新所要面对的问题

1.创新有“秘方”吗?

每个创新生态系统都有自己独特的东西，有前瞻性的生态系统领导人应该明白，硅谷有自己独特的不可复制的历史、文化和国家背景，不应该试图模仿硅谷，而是要利用自己的优势和历史，创造出吸引世界其他地区的创新技术的条件。发展一种创新的文化在秘方中处于首位。政府的政策、投资和实践要与文化协同工作，也非常重要。

2.部分人会被科技驱动的变革抛在后面吗?

技术部门总是存在着参与上的不平等，科技部门给一些人带来了财富，这些人主要是社会上的精英男性，大多数人几乎没有希望参与科技创新部门，包括妇女和低技能水平者。此外，工作性质正在迅速变化。麦肯锡2017年预测，到2030年，全球将有3%至14%的工人由于技术原因需要换工作。改变这种情况需要提升行业的包容性，鼓励女性等群体参与科技创新；提供低成本的高等教育以及工人技能培训和再培训计划，缩小高技术就业与教育和培训之间的差距；建设社会安全网，提供最低收入和补充收入保障。

3.技术可以管理吗？

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哲学问题。科学知识是超越国界的，但对科学产出的管理大体上是国家责任。开发突破性商业技术所能赚到的钱几乎是难以想象的。让出技术优势，就等于让出行业主导地位，就是让出国家安全。因此所有国家都有强有力的动机，尽快开发技术。不过，可以建造的东西是可以管理的，解决方法在于外交。要推出针对特定行业的全面全球数字贸易规则；制定对重大技术的全球标准；建立更多符合强有力的知识产权规范的双边和区域协定。

4.科技创新对外交和安全政策的影响是什么?

安全是国际关系中的核心问题。数字商业发展可能会影响各国计算本国利益的方式，并导致经济混乱和混乱。技术可能应用于战争，而如今限制拥有或使用世界上最危险武器的外交协定却很少。对此，联合国要发挥作用，帮助制定国家间谈判的议程，并成为各国达成具有约束力的协议的论坛；同时进行军事大国之间的双边战略对话。

本文系Samuel Klein在浦江创新论坛—2019科技创新智库国际研讨会上的演讲。报告摘编由上海市科学学研究所科技与社会研究室研究实习员张朝云执笔。文章观点不代表主办机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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