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 因为我的坚持,女儿闯了一次鬼门关

文 / 余生独赏花满楼
2020-10-27 10:25

接到我爸的电话时,我正在去徐州的路上,电话那头声音急促,急迫的告诉我闺女拉血,而且止不住。

我一下慌了神,把车停在路边询问怎么回事。我爸说你赶紧回来,我们先把孩子送医院,你直接赶过去。

和老婆结婚之前就怀上了女儿,虽然是奉子成婚,但感情很好。因为怀孕,婚后一直和爸妈住在一起,直至孩子降生。

家里老人看孩子八字五行缺水,所以我爸给取了个小名:淼淼。出生时六斤八两,是个小不点,接生的大夫说,一出生就睁眼,长大了一定是个机灵鬼。

从产房到病房,洗浴,穿衣,过秤我都一路跟随,生怕一转眼就弄丢了我的宝贝公主,住进病房第三天,闺女开始有黄疸,虽然意料之中,可还是让家里人紧张了一把。

虽然大夫一直安慰,说新生儿黄疸比较普遍,一般不需要特殊处理,多晒晒太阳。但老家过来的亲戚不愿意,非要用土鸡蛋给孩子搓后背,说老家都用这个办法。

在我明确的反对后,家里人只好作罢,当时第一次做父亲的我,保护欲爆棚,拿着科学的圣剑,护在女儿身前。

最终大夫开了保温箱,让小不点在里边照一下蓝光,给孩子遮住了眼睛和屁屁,虽然只是最普通的预防治疗,可我和老婆依然担心了一整天。

没过多久,淼淼顺利出院,作为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仪式感肯定是非常隆重的,除了必要的饭局和见面礼,她爷爷给准备了6样抓生的物品,最终女儿不负众望,拿起来一根毛笔,她爷爷说是个上大学的料子。

淼淼一天天长大,也让我的生活更加忙碌。

为了奶粉钱,每周我都要加班四天以上,经常忙到深夜才回家,但每次看到孩子睡的香甜,一天的疲劳也会一扫而光。

我近乎疯狂的掉头往医院赶,完全忽略了车上还有一位同事,据他后来回忆,在我专心飙车的时候,他吓得给媳妇发了一封“简短的遗书”。

在医院门诊楼前,我把车扔给惊魂未定的同事后,跑到儿科门诊,在走廊的尽头看见焦急等待的父亲,我慌忙问他:

“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拉血呢?孩子去哪了?你怎么没跟着?”

父亲按住我,说我老婆带着孩子去拍B超了,马上回来。

“上午孩子就一个劲漾奶,喂水也不喝,我以为是昨晚上你俩喂过了,也就没太当回事”

我忽然想起昨晚一点多起来给女儿喂奶,女儿也是不喝,还一个劲哭闹不睡觉,难道是昨天夜里就不舒服了?

“我带着孩子下楼转了一会,哭累了就趴我肩膀上歇一会,缓过来就接着哭,我觉得不放心,就上楼找孩子妈哄哄,谁想到刚开门孩子就不停的弓着身子使劲撅屁股,我刚扒下纸尿裤想看看是不是该换了,孩子就像喷泉一样喷出一摊血便,到医院之前至少又喷了两次”

父亲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讲给我听,我后背忍不住的阵阵出汗,转身看到老婆抱着女儿往我这边走,母亲拿着被血染红的小褥子,一路小跑的跟在后边。

“拍片的大夫说是肠套叠,可能要做手术,怎么办啊”

老婆已经哭成了泪人,越急越哭,越哭越怕。我心疼的接过女儿,明显的能够感觉到孩子的虚弱,软绵绵的趴在我的怀里,身体不停的抽动,伴着急促的喘息。

我爸提醒我拿着片子赶紧去找大夫,一边说一边脱掉外衣蒙在孩子头上,因为用来顶头的褥子已经染了血,一家人只顾着急没顾上当时还是冬天。

大夫确诊了是肠套叠,并且已经有破裂风险,建议手术。

淼淼才四个多月,我不敢想象她出现在手术台上是什么样子,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做手术呢?

我拒绝了大夫的建议,但是大夫强调孩子现在的情况比较危急,要尽快决定。

我看向父亲,母亲,老婆,最后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

泪水和呕吐物黏糊糊的挂在她的小嘴边,似乎已经没有一丝丝的力气哭闹,只能用不停的喘息来缓解我想象中的剧痛。

我把孩子交给老婆,叮嘱她等我回来之前先不要签字,我拿起诊断报告和片子,快步走出门诊。

在住院部楼下,我点了一根烟。

事情发展的太快,我需要几分钟时间冷静下来恢复理智,让自己跳出焦虑的情绪,只是害怕和着急并不能为女儿做什么。

我快步走出电梯,找到住院部儿科主任的办公室。女儿当时是在这里出生的,我期望在这里可以找到比门诊那边更好的办法。

“这种情况可以做常规手术,孩子虽然小,但是你应该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风险不是很大”

儿科主任把门诊的建议给我解释了一遍,我强制性的让自己冷静分析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问他:

“如果不做常规手术呢?非常规的治疗方法是什么”

儿科主任直视我的眼睛,显得异常犹豫,我知道自己找到了避开手术的方法,就等他开口了。

“我们可以采用空气灌肠法,使用气体压力冲开梗阻的地方,但是风险很大,一旦肠道破裂,手术将变得异常困难,万一感染孩子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回想当时自己做出决定的勇气,我得承认那是我这辈子最愚蠢的一次勇敢,淼淼因为我这个决定,要冒着生命危险,如果……当时在我脑子里,就没有如果。

我签了风险责任书,老婆看我的眼神,几乎变得绝望,我使劲攥着她的衣角,强忍着自己的泪水,我安慰她:

“就算肠道真的破裂,大夫也能立马通过手术进行抢救。”

其实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接下来我要告诉她的,才是崩溃的开始。

“女儿还小,空气灌肠必须把她固定在操作台上,我不想用束腹带,我不能让女儿一个人躺在那里受罪,咱俩必须上去按住闺女的手和脚,配合大夫操作”

老婆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惊吓,无助,绝望,崩溃,表情演变成泪水夺眶而出,操作室门口变成了生死离别的现场。

感觉无菌操作室的温度要比走廊里低很多,我和老婆面对面的站在两边,看着孩子躺在冰凉的操作台上,按照大夫的指示,分别按住女儿的双手和双脚,固定住臀部方便大夫通过肛门灌入气体。

气体刚刚进入体内,淼淼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几乎刺痛了我的耳膜。你想象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力气可以那么大,可以一次次挣脱我的手,挣扎着想要离开。

随着气压一点点的升高,孩子的脸被憋成了紫色,哭喊声变得越来越小,女儿把剩下的全部力气都用在了抵抗这股气体上。

9个气压,10个气压,随着操作室外的大夫一声“行了”,苦难终于结束,就像溺水以后的劫后余生,我抱着闺女逃出了冰冷的操作室。

闺女懂事的躺在病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再对我哭闹,我攥着她的小手,就像握着救赎的稻草。

我当然要祈求闺女的原谅,我刚刚把她带到这个世上,就让她去了一趟鬼门关!

大夫叮嘱排气之前不可以进食。本就体力耗尽的女儿,开始不停的吮吸着我给她的空奶嘴,整夜整夜的靠在我和老婆怀里,一寸不愿意离开。

虽然胳膊酸痛不止,腿也遛肿了,但老婆没有丝毫放开女儿的意思。我明白她的心思,在操作室里的回忆,变成了我们对孩子一辈子的愧疚。

女儿的这次经历,在1岁之前又遭受了4次,而且中间的两次梗阻范围占到了20%以上。医生一次次的建议我选择手术治疗,一方面风险小,一方面可以彻底解决不会再犯。

但是因为我的坚持,女儿5次躺在冰冷的操作台上使用空气灌肠疏通梗阻,还记得最后一次气体压力达到了极值12个,出来操作室后我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现在女儿14岁,身体健康,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忆这段往事,就当做一个记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