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确诊癌症之后

文 / 三联生活周刊
2020-10-17 00:45

最近办公室暗流汹涌,讨厌站队的我抽空浏览着招聘信息。微信图标闪了两下,妹妹发来一张化验报告单,说了句:谁有空来一下医院?我好害怕。

她是陪妈妈去拿化验报告的。上个星期有天晚上妈妈突然右上牙龈出血,怎么都止不住,就近去了市里私立医院止血,止住后妈妈说左边口腔溃疡好久没好,让医生顺便帮忙看一眼。恰逢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医生让先做核酸检测,过了再取样做个活检,我们都以为只是荔枝季上火导致的平常不过的口腔溃疡,没有多放心上。然而检查报告单上写着“鳞状细胞癌”,这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带着妈妈和妹妹跟着医院指示牌去到住院部,住院医生第一句问的是:“你妈妈知道自己的病吗?”然后平淡地跟我们说是细胞癌,误诊概率几乎为零,要切除左边脸部的大部分组织,清扫颈部组织,五年存活率不到三成,必须一周内尽快手术。妹妹已经在旁边一耸一耸地哭泣,我好像哭不出来,脑子钝钝的。

我好像还不是很能相信,就是一个创面大点的口腔溃疡,看起来是红红的、软软的,报告单上附的图片也是粉红色的、新鲜的,这就是癌细胞吗?看起来平平无奇、普普通通,就能要我妈妈的命了吗?我一个人在停车场蹲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当医生的远房亲戚,希望他告诉我这可能不是事实。他让我别急着决定,帮我打听下省级专科医院再看看。通了几十个电话后,亲戚介绍了一个本地口腔专科医生给我,这个医生很热心,愿意亲自带我们去省会专科医院走一趟。

第二天早上5点我们就出发去省口腔医院,不到8点,候诊区已经坐了好几家人,都是从省内各地来求医的。专家简单检查后跟我说,基本确诊就是细胞癌,虽然是大手术,但也属于常规手术。开了诊断证明后去护士站登记排队住院,因为床位紧张,最快也得一个星期后才能入院治疗。

打点好治疗事宜后,我大哭了一场,怕妈妈病治不好,怕不够钱治病,怕治好又复发,怕术后面容难看、身体功能损伤严重,会影响生活质量。怕的事情很多,眼泪不住地流,心里不知为什么还侥幸地盼望流完眼泪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不曾发生和改变,这是不是潜意识的逃避?

一个星期后我们如约住院,配合做术前检查。因为不能离开医院,医院的单调生活让时间变得很漫长,我常常跟妈妈在走廊散步,以前她总劝我早点生二胎,单位稳定最重要,不要老想着辞职,要节俭存钱买房子,现在只是叹口气说,“你开心就好了”。

手术安排在入院后的第七天,农历七月十五,爸爸说诸事皆宜,我没有这方面的信仰,也没告诉他七月十五是中元节。术前一天我失眠了,不知道是被列满两页A4纸的手术风险吓到了,还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事情,昏昏沉沉熬到早上6点。爸爸和妹妹也很早就来了,手术做了6小时,其间妹妹因为术后要照顾妈妈去补了觉,我因为手机没电去充了电,只有爸爸6个小时站在手术室门口不曾离开。手术顺利,推出来的是一个插满管子、缝了很多线、一动不能动的妈妈,乍一眼看过去有点可怕。

从确诊到手术,中间隔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我通话的分钟数比过去五年加起来的还多,说过的感谢的话也比过去五年加起来的多,歌词里说“杀不死你的,会让你更强大”,但是它没有说更强大的代价那么大且由不得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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