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断双腿后一丑女照顾我多年,痊愈后偷听到她谈话我当场昏倒
1
素衣戴着帷帽牵着白耳小毛驴,背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裹,停在正在招工的沈府门口,府门大开,阵阵熟悉的药香在空气中浮动。
“哥,我不想去沈家,我会少吃饭多干活,你带我回家吧!”一个哭闹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素衣侧头看去,一个约五六岁的女孩抱着看上去略大一些的男孩,脸上涕泗横流,双眼红肿如核,那男孩年纪不大,抱着妹妹细声细气地哄着。
素衣抬头望了望天,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伸手摸了摸毛驴的耳朵,走到那对兄妹身边,“带她回去吧!”将银子放进男孩手中,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双手却因劳作而粗糙不堪。
在那男孩惊讶且感激的目光中,牵着毛驴,走到沈府招工的队伍里,安然地排起队来。
“名字。”
“阿盐。”
“多大了?”
“15。”
“把帷帽摘下来。”
素衣听罢,毫无犹豫地摘下帷帽,却听得周围一阵倒抽,还有细碎的指指点点。
那小工分明一阵惊愕,然后就听到管家的声音,“就你了。”
素衣带起帷帽,又将牵着毛驴的绳子拉了拉,“我想将毛驴养在府中,借贵府一席之地,我自己饲养。”
那小工像是被占了天大的便宜,正要开口,管家一把按下他,盯着眼前应招的姑娘。青衣乌发,瘦削的身形却似青松般笔挺,帷帽下的容貌惊人,那双眼睛却是亮得如同夜里的明珠。
“阿福,将她的毛驴牵到马厩里去。你跟我来。”说罢转身走进府里。
2
素衣进沈府三个月,一直在做洒扫丫鬟,未带帷帽,容颜大喇喇地展现在旁人面前,一张巴掌小脸,大半都被深红色的印记遮盖,看上去丑陋而可怕。
“这个逆子,迟早要气死我,我沈家三代皇商,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明哲保身已为难得,这逆子竟还给我招惹上了郡主……”
沈家三个儿子,大少爷从文,二少爷从武,三少爷是个纨绔,而大小姐是个不足十岁的女娃娃。
素衣扫着院子,听见沈老爷坐在屋里冲沈夫人发着脾气。这口中逆子,她知道,是沈家三少爷沈燕绥,锦陵最有名的纨绔,一双桃花眼睛亮晶晶的。平日里喜欢穿着大红衣衫,衣怀一敞,衬着他眼角那颗桃花痣,竟是妖冶得不成名堂。
风流人物自是风流无双,这锦陵的姑娘家差不多都被他调戏了个遍。
素衣一门心思地扫着院子,沈老爷书房的门开了,沈夫人红着眼出来,正和素衣对个正着。素衣正要告退,那沈夫人却是叫住了她,“你一会去找管家,让他带你去三少爷的院子。”
3
沈燕绥一回家就被沈老爷好一顿骂,说是过几天去王府提亲。一个商贾之子要娶郡主,这在整个大梁都是笑话,可沈家此时已是骑虎难下,那莲音郡主非沈燕绥不嫁,此事已经闹到了上京,却是不得不娶。
一回院子,静悄悄的,只有后院一声声极有规律的扫地声。沈燕绥立刻就明白了,郡主看上的人,院子里是再放不得那些个莺莺燕燕了,那些个丫鬟通房竟是遣了个干净。
素衣放下扫帚,伸手拍了拍裙角,抱起堆在厨房外的柴火往厨房里去,却是和一个满身脂粉味的人撞在了一起。柴火散落一地,正要蹲下去捡,却听一男声,带着十足的怒气。素衣抬头,那红杉男子的脸要多狰狞有多狰狞,“我爹还真是用心良苦……”然后衣袖一挥,转身就走。
当素衣端着饭菜到沈燕绥房里,那人坐在桌边,好似怒气已散。素衣刚把盘子放好,一股大力竟将桌子掀翻,汤水撒了素衣一身。
“你叫什么名字?”
“阿盐,无盐的盐。”
“呵,名字倒是好,果真是无盐。”说罢大步走出屋子,没一会,整个长卿院再没动静。
素衣想,或许该早些离开了,她只想找一处暂时落脚,无需受得这样的对待。
第二日,管家把小厮,护院带来,清一色的男人。沈三爷越发不满,却也知这次惹下的是个大麻烦,故而不敢反抗,满心的不满全都撒在了素衣身上。
素衣夜间坐在小院里,这下人院子里,只有素衣一个女的,长相还不好,这小院子便是素衣的独所,小毛驴拴在角落里。
“白耳,我们也许该走了,下一处去哪呢?”素衣眼底带伤,原来天大地大,却无一处是家。
素衣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沈家出了事。
沈老爷为了生意要跑上京一趟,临了接到圣旨,说成王已秉明圣上郡主嫁娶之事。皇家女嫁入商贾之家,实属罕见,皇帝很生气,要沈燕绥入宫觐见。
4
谁知这么一去,便出事了。
沈家一夜之间被封,皇榜贴在闹市里,人来人往被观摩讨论。原来沈家此次去上京是为太子送药,那药须得用寒冰保存,而那药送到时,寒冰却碎了。没有了寒冰的保存,药便废了。
皇帝怒极,一声令下便斩了沈老爷的脑袋,沈燕绥因着是莲音郡主未婚夫逃过死罪,却也活罪难逃,被打断了双腿,又受了几十大板被送回了锦陵,婚约作废。
沈家迁到了沈老爷之前在城郊置办的别院,沈夫人红着眼睛用最后一点钱打发了所有的下人。整个院子都走光了,剩下管家站在沈夫人旁边,沈家大少爷二少爷呆坐在堂屋里,唯有大小姐沈燕菡缠着她母亲问:“爹爹呢?”
素衣就像来时一样,带着帷帽,穿着青衣,牵着毛驴,背着她的小包袱,站在别院门口。她没要她的工钱,素衣有钱,只是为了寻一处暂时的安身之所。那管家走出来站在素衣面前,神色挣扎,半晌掀了掀嘴角,“晏栖山可好?”
素衣浑身一震,竟是呆立无言,过了很久才听她说道:“世间再无晏栖山,管家慎言。”
毛驴似是有感,伸头蹭了蹭素衣的肩膀,素衣抬手摸了摸毛驴的脑袋,帷帽下神色凄清。
转身欲走,却见一辆破旧的牛车驶来,赶车的是个约摸五十多岁的老大爷,懒懒地甩着鞭子。
待牛车停在了素衣跟前,管家上前,却是一声惊呼:“三爷!”那牛车后面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人,闭着眼睛,头发散乱,整个人已经脱相了,身下垫着厚厚的草垫。那老大爷伸手朝管家要了二两银子,将沈燕绥扔给管家就走了,管家背着沈燕绥,双目赤红,泫然欲泣。
素衣牵着毛驴,微微摇头,转身欲走。却听身后双膝落地之音,管家背着沈燕绥,跪在素衣身后,“求您,救救我家三爷,百里姑娘,求求您!”
素衣猛然回身,“管家慎言!”身上突然涌现一股凛冽之气,明明戴着帷帽看不清容颜,明明青衣瘦弱,却有慑人的气魄,明明她才十五岁。
5
素衣留下来了,不知是因为管家的跪求还是因为沈燕绥醒来之后绝望空洞的眼神。
沈燕绥的膝盖骨已碎,连脚筋也被挑断了,打了几十大板的后身,因为没能及时治疗,伤口已经溃烂。
一家老小对着沈燕绥哭天喊地了几天,终是想起来请大夫,不知哪里来的江湖郎中,胡乱开了几副药就走了,素衣看着那药方摇了摇头。
管家不敢透露半分与素衣有关的事,只对夫人说,她想留下来照顾沈三爷。沈夫人感激地望着素衣,泪眼婆娑。
没过几日,沈夫人在房里和沈燕绥絮絮叨叨了很久才出来,素衣看着沈夫人快要哭断气的脸,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沈夫人带着沈大爷和大小姐去了乡下,管家背着包袱跟在身后,沈二爷吵嚷着要去闯荡江湖。
偌大的沈家别院,就只剩下素衣和半死不活的沈燕绥了,还有那只白耳毛驴。
素衣端了饭去沈燕绥房里,他躺在床上,睁着木然的眼睛望着帷帐。素衣给他喂饭,他就像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下颚被捏开,一勺饭被送进嘴里,一抬下巴,饭就滑进了咽喉。
一直到晚上,素衣拿着一个白玉瓷瓶进屋,一言不发,将沈燕绥翻了个身,正要掀开亵裤,沈燕绥就僵直了身子,“滚。”
素衣一手掐上了上身穴道,卸了沈燕绥全身的力气,安静地给他上药。药性猛烈,他浑身都疼得发抖,却咬死牙关不哼一声,待她检查沈燕绥双腿时,那人竟开了口,“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素衣为他掖好被子,站在床边,昏暗的烛光下,那张脸显得尤为恐怖。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素衣的声音略带沙哑,却温柔了月色。
6
后来,沈燕绥彻底变成了死鱼,吃喝拉撒全在床上,任素衣摆弄。
日子就这么过,素衣给他拿脉开药,买菜做饭,一个月以后,屁股上的伤已经结痂快好了,可家里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素衣坐在院子里,桌上放着几粒碎银子。沈燕绥的药是素衣亲自写的,都是上好的药材,没过几天,素衣原本还算饱满的荷包已经瘪了下去。再这么下去,别说吃药,估计连稀粥都快喝不上了。
素衣往沈燕绥屋里瞧了瞧,那人睡得正熟,素衣去了马厩,牵了她的小毛驴,放了两个竹篓在毛驴背上,在夜色里往城郊的山上走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城里仁安堂的掌柜打开大门,却见一个青衣女子,头戴帷帽,牵着一只白耳毛驴。
“掌柜的,收不收药材。”
素衣摸黑在山上找了一夜,挖了满满一蒌药材,那掌骨细细看了看,根须都是完整的,且好些都是罕见的好药。
素衣拿着银钱,牵着毛驴去了城西木匠铺子,订了一把轮椅。
素衣买了几个肉包和筒骨放在篓子里,牵着毛驴往城外走。
等她回家,端着熬好的粥和肉包到沈燕绥屋里,却见沈燕绥躺在地上,满脸通红。
高烧不下,素衣又守了他好几个夜晚。
7
七天之约已到,素衣将药材放在毛驴背上,又从后院拖来一个大板车,将沈燕绥弄到了板车上。
“我不出去,你要干什么!”
这是他自从残废后第一次发脾气。
“我要去城里交药材,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说罢又卸了他的力气,牵着毛驴慢悠悠地往城里走,这次,她没带帷帽。
那天天气不错,暖洋洋的太阳照在沈燕绥的身上,恍如隔世。
素衣把沈燕绥放在仁安堂的大门边,让毛驴守着,她背着药材进去。
门口忽然闹哄哄地来了一群人,锦衣华饰,围着沈燕绥的板车。以前沈燕绥在锦陵横行霸道的时候得罪过不少人,这世道雪中送炭不多,落井下石的倒不少。口中嘘寒问暖,手上却掀了素衣搭在沈燕绥下身的小毛毯,先是一愣,而后哄然大笑,更甚者伸手推搡,竟将沈燕绥推落了板车。
素衣拿着银子急忙忙出来,看见狼狈摔落在地上的沈燕绥,眼眶竟有些发热。她推开他们,伸手处均是穴道,不一会那些人竟觉得全身麻痹。把沈燕绥搬上板车,后背却被一木棍砸中,痛得她一声轻呼。
棍棒落下,素衣护在沈燕绥上面,青衣竟渗出血色。
“丑女配残废,沈三爷,您艳福不浅啊!”
待他们走后,素衣缓了好一会,直起身,后背已然痛到麻木。沈燕绥看着她,黑黢黢的眼睛竟然亮得吓人,泛着红血丝,幽深不见底,那眼角的红色桃花痣竟红得像是要流出血来。
8
沈燕绥坐在轮椅上,双手搁在那双断了的双腿上,一直在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素衣推着他,一路安静沉默。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燕绥看着素衣那张吓人的脸,说:“阿盐,为什么不走?”
素衣垂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罢了,从今天开始,我自己吃饭。”
素衣看着他,坐在轮椅上,捧着饭碗大口吃饭,想起几年前在晏栖山,她父亲也是坐在轮椅上吃着碗里的元宵,母亲趴在他膝头,青衣白发。
“家里还有多少钱?”
“今日换的十两。”
“你,多久换一次?”
“七天。”
沈燕绥突然想起他那天早上起床,未见她人,整个别院安静得可怕,他想爬起来,却摔在了地上,他以为连她都不要他了。
“你下次去城里,把药材给我,我去谈。”
素衣没搭话,伸手往沈燕绥膝盖上狠狠一捏,只听得沈燕绥一声痛呼,然后是惊呆了的神色。这双腿自打断后早已没了知觉,为何……
素衣却是一语不发地收拾碗筷,此时再看那双手,纤长素白,手心嫩滑得连一小块茧都没有,指甲被修剪得干净妥帖,端看这一双手,就知道这姑娘绝非是做下人丫鬟的。
这晚,素衣卷起他的裤腿,用黑色的恶臭的膏药将他双腿裹上厚厚一层,沈燕绥只觉双腿好像被千万虫蚁咬噬,痛苦不堪。
“从今日开始,一月之内你都不能下床,恢复如何,端看这段时间的效果。”
沈燕绥神色复杂,“你到底是谁?”
素衣洗净了手,那完好的半张脸对着沈燕绥,恬静安好,“我是阿盐。”
世间再无晏栖山,再无百里亭,再无嘉宁公主,再无百里卿。她是谁,也再没有答案。
9
沈家别院里,沈燕绥拄着拐杖,费力地来回走动,明明还只是三月天,那尚算厚实的衣衫已被汗浸湿。他被素衣养得很好,那张出尘绝艳的容貌竟和当初那娇生惯养的时候别无二致。
素衣牵着毛驴回来,站在门外看了很久,直到那人注意到她,冲她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换了白袍的沈燕绥,衬着这傻乎乎的笑,一年前的那个红衣浪子好像已是上辈子。
素衣推了轮椅过去,“过犹不及,你该休息了。”
沈燕绥看着素衣的眼睛,想抬手去握那双凝脂般的手,却使劲拽着衣袍,任素衣把他推到院子里晒太阳。
七月,锦陵开始入夏。这一年,是大梁成安三十七年,大梁皇帝殁,太子殁,七皇子继位,这一年也是昭宁元年。
素衣拿着趁夜撕下的皇榜回到沈家别院,沈燕绥坐在院子里,看到素衣安全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日我要去樊城,这趟生意若是能拿下,锦陵最重要的进货渠道就算到手了。”沈燕绥神色坚定,素衣半晌轻叹。
自从沈燕绥的双腿下地走路开始,每次去城中换药材,都是素衣牵着毛驴等在外面。沈燕绥说,五月正是药材跑商的时候,他要在那之前把路走明白。素衣看着他在家里跌撞,那双从前只知道摇扇子的手慢慢磨出了一层一层的茧。
素衣无奈,只能加大药量,家里的那把轮椅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灰,而两根拐杖则被磨得油亮油亮。慢慢地,沈燕绥开始扔掉拐杖,走得跌跌撞撞。
第二日沈燕绥走时,看到院子里放着一个布囊,里面都是他的药。那间屋子的门紧紧闭着,沈燕绥却是笑得颠倒众生。
素衣坐在房中,桌上放着那张皇榜,听见沈燕绥牵着她的毛驴走出了家门,这才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的分明是大梁传国玉玺。
10
后来素衣基本上看不到沈燕绥,他每天走得早回得晚,有时甚至三四天才回来一趟。
沈燕绥变壮了,脸部的轮廓分明起来,即便那颗桃花痣还在,却再看不出一丝妖冶放荡之气。
正是梅雨季节,素衣格外留心沈燕绥屋里的动静,那夜雨下得极大,敲打在素衣心头,竟生出几分不安。披衣走近沈燕绥的屋子,听见房中压抑的痛吟,她推开窗户,看见沈燕绥倒在地上,抱着他的双腿,正疼得满地打滚。
素衣冒着雨在厨房里煎药,端着药却在院子里绊了一跤,浑身雨水和泥水混合,狼狈不堪。又跑去厨房端了一碗药,小心翼翼地走到沈燕绥房间,又半哄半强地喂了药。药里下了安神的药材,沈燕绥没一会就睡着了,素衣卷起他的裤脚,看着那伤痕累累的两个膝盖和脚踝,又用热毛巾来回热敷。伴着按摩,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天都已经蒙蒙亮,素衣这才给他敷上厚厚的黑色药膏。而后累极,坐在榻边睡着了。
沈燕绥醒来就看见素衣穿着连颜色都看不出来的衣衫,头发一缕一缕散落在颊边,白皙的小臂上都是细碎的伤口。他的眼睛有些红,伸手轻轻把那头发别到耳后,却发现素衣脸上那恐怖的深红色印记早已看不见,那张脸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一眼看上去竟是有些眼熟,却记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那夜之事,两人都再未提及,只是沈燕绥往外跑得更频繁了,而素衣竟是用一张面具将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半年后,沈夫人带着沈小姐和沈大爷回来了,管家竟已半头白发。
“家里的地都被地主骗了,如今在乡下也是过不下去了。”
说完,竟发现别院里添了许多新东西,细细询问后才知竟是沈三爷买的,管家一时不可置信。
沈燕绥回家后,先是给了素衣一个木匣子,打开是一只上好玉簪,雕这精致的梨花。
他与管家在书房里聊了很久,待天黑才出来,素衣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是拿着那只簪子,在房里坐了很久很久。
之后,管家和沈夫人打理家里,沈大爷准备参加科考,沈燕绥在外跑生意。
慢慢地,他一走就是几个月,素衣窝在那个小院里几乎不出门,每日就是晒晒药材,喂喂毛驴。管家每次都用一种很深的目光看她,然后长叹一口气。
再后来,沈家换了新宅子,虽比不得当年的沈府,但也是敞亮不少,还是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11
昭宁二年春,沈府的牌匾重新挂了起来,家里添了不少下人,沈大爷准备上京赶考,沈燕绥给他准备了不少银子,又买了两个书童伴他上路。
沈大小姐的西席先生也请回来了,家里和当年沈老爷在的时候几乎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沈燕绥已然几个月都不见人影。
后来他回来过一次,深夜到家,天没亮就走了。后来管家来找素衣,说沈燕绥在她屋外待了一夜。
素衣正在捣药,听完竟是呆愣半晌。
他再回来的时候已是深秋,素衣还是窝在府里最偏僻的小院里晒着药材,喂着毛驴。
那日素衣扫完院子,回头看见沈燕绥坐在石凳上,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手边摆着一壶茶。
他穿着碧色的外袍,里面是白色的绸缎里衣,头发高高束起,左手拇指上套着一个碧玉扳指,和当年红衣长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整个人却是说不出的沉稳贵气。
素衣放了扫帚,“你回来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素衣坐在他对面,正忖着该如何开口,却听他说:“晚上换身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素衣点头,看着沈燕绥拄着一根上好檀木雕的拐杖,一跛一跛地走出小院。
等到了晚上,素衣还是穿着那身青衫,戴着面具站在沈燕绥面前。
月湖边热闹极了,沈燕绥带着素衣去了最大的那条画舫。还没上船就听见有人吆喝:“三爷来了,三爷来了。”
素衣看见那年在仁安堂门口欺辱沈燕绥的那几个华服公子,跪在船上,看见素衣和沈燕绥,怒红了眼,却不敢动分毫。
素衣站定,却是不肯再往前走半步,“放他们回家吧!”声音不大,却是令整个画舫都安静下来。
“我沈燕绥重生至今,从未为难过任何一个人,当年我得罪过大家,如今在此向诸位赔罪。唯有此三人,当年辱我不算,还欺我身边女子,今日你们若能讨得阿盐一声原谅,我沈燕绥发誓从此不再为难你们。”
“阿盐姑娘……”
“起来吧,雁过无痕,我早已忘了。”说罢竟是转身就走,那瘦削的身影在夜色里就如同当年一样,青松般笔直挺立,一身的清冷,不似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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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沈燕绥回来,就常住下了,不知为何,素衣莫名觉得这府里热闹了许多。
从前最不受待见的纨绔沈三爷,现在是这沈府的主人,除了沈老夫人,所有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老爷。
昭宁二年隆冬,这是沈家家破后过得第一个新年,素衣站在小院里,管家泪眼婆娑地递上一个红包,“姑娘,这些年多谢您。”
素衣接过,霎时间竟红了双眸,“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红包了,管家,阿卿多谢您为我百里家保守秘密这么多年。如今尘埃落定,我该走了。”
管家脸色一白,“小姐,去不得,去不得啊!”
素衣拿下面具,那张脸彻底暴露在了管家面前,“这是母亲遗愿。”
管家倏地跪倒在地上,“小姐,去不得去不得啊!”
素衣转身进屋,屋门紧闭,屋外管家失声痛哭,院子外一个碧色的身影颤抖着,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出。
第二日,新年的阳光正好,沈燕绥站在大门后,身上已落下薄薄一层雪,望着大门,整个人就像掉了魂。管家站在他身后,“爷,回去吧!”
沈燕绥蓦地喷出一口血,昏倒在地。(小说名:《素衣》作者:迟非。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公号:touhaogushi】看更多精彩内容)